这一次袭击没有对雅恩塔造成重创。
或者说, 因爆炸而死的民众,根本微不足道,毁坏的建筑与防护罩, 重新修建也很简单, 虽则声势浩大, 但也仅限于声势浩大。
而在管理者们这里, 这场报复更多的存在感,是被激怒。
他们的尊严被冒犯了尤其是总长袭击正是在挑战他的权威
只不过比起尤莱亚,更义愤填膺的是北区与西区的两位管理者。
事端发生在他们的辖域, 放进自由民暴徒的纰漏正是出自他们之手。
内尼特对此旗帜鲜明“打”
梅丽莎比他还要杀气腾腾“三万不够, 三十万吧。”
分居于荒漠的自由民统共也不过三十万,显然这是要赶尽杀绝的姿态。
维拉尼亚坐在中心城里,看着他们商议、争吵、调控然后出棋。
你来我往的过招有些幼稚且单调,但若是明白这招式底下蕴积是数以万计的人命作为代价, 一切就都显得厚重起来。
她本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即使所有人都不认为她在这就有哪不对但至少她觉得自己与管理者们似乎是不同的物种, 她没有任何代入, 更无丝毫认同感, 即使是对自己的兄弟。
他们的所思所想、所作所为有时候都会让维拉尼亚迷惘自己的认知是不是错误的。
鉴于她只是个刚降生一个多月的“稚童”, 她算是很有保持缄默的优点了。
尤莱亚一刻也不肯放维拉尼亚脱离自己的视野。
自由民能混进雅恩塔,难保不会混进中心城,当时被撕裂的“天幕”余威甚至直抵中心城
没将雅恩塔彻查, 没将所有的隐患全抓出来掐死,他绝不会放维拉尼亚离开自己身边。
维拉尼亚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然后她发现, 至少在尤莱亚这样密切的注视下,就没见赫南出现过。
这家伙是不想当着尤莱亚的面挑拨离间
想不通,她的小脑袋里装着太多的问题了, 特别是她还在自由阅读“图书馆”的书籍。
对世界贫瘠的认知、现实的强大冲击、书籍中矛盾的思想,这一切都混杂在她的脑子里,在空白的土壤中开垦,并且激烈地争抢彼此的空间,还试图将别的东西完全挤出去。
一切都源自于她正绞尽脑汁地思考什么是错误的呢
然后某一瞬间,她猛地意识到发现,其实她的思维,就在进行着一场战争啊。
这战争没有火焰,没有形体,但依然充斥死亡,且是如此凶戾,如此可怕。
腿上书籍的书页已经很久没有翻动,她坐在那,皱着眉,一副苦恼的模样。
“你在想什么”
思维空白的片刻后,维拉尼亚僵硬地抬头。
她看到身侧一个水一样的圆球,祂介于虚拟与现实之间,像雾一样轻飘,又仿佛流动的金属般凝聚不散。
这东西凭空出现在她身侧,又毫无顾忌地与她对话。
她又蓦地转头,看向尤莱亚。
拥有银发蓝眼最标准管理者模样的总长阁下,一边倾听着同僚们的谈论,一边还时不时地转头看一眼她,似乎确保她无恙才能安心。
他没有发现一点不对
或许在他的视野中,她依然就是安安静静翻书阅读的姿态没有改变
赫南让他看到了假象
维拉尼亚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玻璃罩中的一个虫豸,赫南将她从直接从现实中隔离开来,而所有的管理者们都不能发现这种异样
她深呼吸,控制自己的情绪,好悬没有跳起来。
受惊之后再回想之前思考的话题,都需要片刻时间“我在想,火能杀死人。”
赫南说“火当然能够杀死人。这是需要思考的问题吗”
维拉尼亚看了眼那个圆球,莫名地分神,出现一个问题,赫南为什么总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这有什么象征吗
这个问题充塞了一部分大脑,但没有运作的余地,所以她依然顺势回答“不,我在想,那什么才能杀死火。”
赫南平静的腔调与以往没有任何区别。
仿佛祂出现在这里,把她单独隔离出来,与她交谈,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祂说“更大的火”
或许有嘲弄之意,或许是批评之言,又或者确实是在分享意见。
维拉尼亚并不能辨别得很清楚,但依然敏锐地觉察到了什么,祂与她的差距,或许就像是一个神在看着一只虫豸,巨大的宏壑横亘在两者之间,虫豸的任何发言,当然会让神发笑。
“不,那样只会烧得更厉害,”可她竟然认真地思考祂的话语,然后予以回答,“无法熄灭的火只会把什么都烧成灰烬。”
祂说“用水”
“不能哦,”维拉尼亚说,“因为你不会允许下雨的。”
圆球游动着,慢吞吞转到另一边,就像是旁观这只与众不同的虫豸有怎样的棱角。
“你在揣测我的行为”
这话就跟“你要冒犯我的威严”没什么区别,维拉尼亚无辜道“你会吗”
“我不会反反复复原谅你的无礼。”
“对不起。”她就从善如流道歉,“我不会再揣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