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女人意识到朔寒想要干什么,绝望地尖叫一声,变回兽形、爆发出了巨大的力量,却依然被士兵牢牢压制着。
“放开我丈夫呜呜你这个暴君垃圾、恶心的白化种”
士兵尴尬地想要捂住女人的嘴,朔寒眼睛里却一点波澜也没有
“让她说。”
“我诅咒你,永远活在悔恨之中”
“大坏蛋,不要伤害我爸爸”已经被寄生了的小女孩,大大的眼睛整个都是通红的,死死抱着父亲的小腿。
“爸爸没有错,爸爸是全世界最好的”
“我诅咒你”
那些因为关心同伴,而潜伏在矿区地下井不愿离去的矿工们,此时也挥着武器在外面吵吵嚷嚷起来。
他们矿工本来就是社会底层,异能都是些最不珍贵、只强化力量的,几乎是在别的星球生存不下去、才会来灰土星当矿工。
离开灰土星,在哪里也都没有容身之所。
他们的同伴要被杀了,恐怕之后他们自己也难逃一死,不如破罐子破摔
“暴君放开比尔”
“他女儿才九岁啊,刚刚上小学,你怎么忍心你没有心不试试,怎么知道真的没救了”
“你要是杀了他,我们也不活了,我们跟你拼了”
士兵们连武器都没有抽出来,只能努力拦着矿工们。
他们的武器是用来保护民众的,不是用来镇压民众的。
在许多年前由朔寒亲自制定的、军队没写进文书里的铁律,是不到万不得已不对平民动手,无论是谁。
包括朔寒自己,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不然,想要解决这群矿工,手指都不需要动一下。
这次出行匆忙,主要是为了打虫族,又没想到会遇见这些平民,因此没带不致命的镇静剂。
因此这场只能这么持续下去。
“”
各种各样的声音,嘈杂得让朔寒眉头拧起来。
门外,上千双眼睛瞪着他,愤怒的、绝望的、憎恶的,好像朔寒是什么天底下最大的恶人。
这种熟悉的感觉。
说实话,朔寒早就习惯了,朔寒并不是太在乎。
只是觉得很吵。
太吵了。
“我诅咒你,诅咒你众叛亲离,永失所爱。”
“你最爱的人被寄生过吗哈哈,哈哈哈,你那么高高在上,想杀谁就杀谁你真可怜,我同情你”
那么高高在上,真可怜。
可怜
为什么可怜因为强大吗
“你没有被真正爱过吧,所以也不害怕失去,没有人在乎你,所以你才能视生命如草芥。哈哈,多么可怜”
下一秒,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双脚悬空,面容扭曲。
朔寒漠然地看向她
“安静一点。”
他没打算杀她,只想要这群人别那么吵。
焦躁。
好像回到了遇见顾与眠之前的状态,看什么都觉得无所谓。
“”
全场哗然。
那是没有被寄生的普通人,却也
朔寒脸上很少有什么表情,此时此刻也是倦怠乏味的,像是整场宴席里最状况之外,端坐于高台观赏闹剧的宾客。
没有人看得出他的想法,只知道那双蓝瞳颜色变沉,恐怖的气场暴风雨一样压下来,大半个灰土星上空的阴云在此处汇聚。
就连最近的士兵都因为恐惧,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
乏味。
无趣。
眼前的场景和朔寒的前半生,许许多多的画面,这样的相似。
而他自始至终,只是个冷静的旁观者,沉默的座上客。
眼前女人的脸,变得越来越像朔寒母亲。
那个在亲生儿子面前饮弹自杀的女人。
因为政治联姻嫁入皇室,如果能够生下精神力强悍的继承人,她和她的家族就可以解脱了,但朔寒却是个白化种。
“你这个废物,白化种,你毁了我的一生哈哈,但是我不恨你。”
“我同情你。”
“朔寒,永远都不会有人爱你这种怪物。”
很快画面又变成了二十多年前的塔克星。
在战争中被摧毁的学校。
赶来增援的,是与朔寒并肩作战十年的战友、副官,他亲手带出来的一支军队,他熟悉每一张脸孔。
知道查理结束这场战争就要回去结婚,知道戴夫的母亲快过生日了,也答应了副官萨克,战争结束后会给萨克的儿子亲手挑选一份周岁礼物。
但他在他们的大脑里,看到了虫卵。
被救下的师生里,也有三个中学生和一个老师被寄生了。那个老师拼命保护着学生们逃离废墟,但神经中枢已经被完全寄生了,很快就要变成新的感染源。
处理完一切的时候,那些学生看着他的眼神,和现在一模一样的恐惧憎恶。
还有许多年前皇宫的那个雨夜。
那是朔寒第一次觉醒,第一次杀人,杀了他的父亲。
那个小时后让他无比敬仰崇拜的大英雄,那个在他成年时说出朔寒不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父亲,那个成年后形同陌路的陛下。
“朔寒,这么些年,是我和你母亲对不起你你杀了我吧”
“快点你这个废物,这点事情都做不到吗”
“我很痛苦,它们在咬我的内脏,我不要变成那样丑陋的东西给我一个体面的结束。”
“”
灰土星,暴雨倾盆而下。
朔寒闭上眼睛。
还好顾与眠不在。现在应该快到安全区域了吧
雨声轰鸣。
“结束吧。”
女人脱力地跌坐在地板上,门外的矿工们发出恐惧又愤怒的惊呼声,被寄生的男人眼皮一点点耷拉下来,就好像要熟睡过去一样。
睡过去的时候,生命也就结束了,伴随着所有疼痛一同湮灭。
无数人,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朔寒。
这一次也是这样,和以前没什么分别。反正他已经背负了这么多恶名,不在乎更多一点。
朔寒是君主,是最强大的人,他无所不能。
“”
也就是在这时候。
门砰地一声被打开
人类温和无害的气场,像一阵不合时宜的暖流,注入这个暴雨夜晚。
朔寒睁开眼睛,呼吸停住。
漠然的表情有了变化。
就像整个人被抛到冰窟里,从头顶到脚底都在一阵阵发冷。
为什么要来,顾与眠不该来的。
不要看他
顾与眠不顾士兵们的劝说和阻拦,在几个医生的护送下往里走。他先是看见即将沉睡过去的男人,和同样被寄生的女孩,松了口气还没有晚,一切都来得及。
再往前走,他看见了面无表情、手足无措地站在人群里的朔寒。
周围的喧闹在这一秒被重重雨声隔绝开来,整个空间好像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与眠隔着人群,看见了他的朔寒。
朔寒其实没什么表情。
他一个人站在那里,像是被整个世界都忘掉了一样,一直在往很深、很冰凉的海水里沉,没有光,没有人对他伸出手。
他已经被海水淹没了口鼻,呼救也没有人会看到。偏见与苦难堆积为沉疴,那一点小小的火苗,很快就要熄灭了。
所有人都觉得朔寒很强大、很高高在上,包括他自己。
所以没有人会救他。
顾与眠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手给攥紧了,泛起尖锐的刺痛。
“顾先生,您不能再往前走了,前面有感染者,陛下的情况也很不稳定,一不小心就会顾先生”
“”
朔寒只觉得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是冰凉的。
但忽然,有什么温热的气息靠近他,流着泪拥抱了他。
“朔寒”
“你是对的,不要怕,不要怕”
“朔寒,我在这里。”
那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漫长的噩梦里一次次响起。
有氧气注入上万米深冰凉的海底,冰封多年的海面终于裂开一道痕迹,隐隐有光透进来。
带着他从很深的海底,一点点上浮,回到人世间。
许多年的噩梦,许多年一直没有忘掉的画面,忽然在大脑里一点点淡去。
有风吹过来。
原来他在害怕。
母亲自杀在眼前的时候,在难过,在害怕。
不得不杀死父亲和战友的时候,也在痛苦。
被别人用憎恶的眼神看着,根本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无动于衷。
朔寒一点都不强大,也不高高在上,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生灵。
母亲去世前咬牙切齿说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
他不是怪物,有人爱他。
顾与眠爱他。
“”
朔寒像溺水之人拥紧唯一的浮木,紧紧抱着顾与眠,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清晰地听见了自己呼吸与心跳的声音。
他活着。
几分钟后。
“能坚持住吗”顾与眠在矿工比尔身前半蹲下来,戴上手套,“再坚持一会儿,不要睡,现在就救你。”
多亏了朔寒。
如果没有朔寒,估计他等不到顾与眠带着治疗方法赶回来,这个人的大脑就已经完全被虫族寄生了。
朔寒注入他大脑里的那团光芒,目的是给予他一个不带痛苦的死亡。
而正因为这个,减缓了他大脑里虫族寄生扩张的速度,也大大减少了他的痛苦
男人干涩的唇抖了抖“救”
他还能得救吗
他的女儿呢,女儿也能得救吗太好了,他没有亲手害死她
不想死,即使那么痛苦的时候,都不想死。
他还没有看着女儿长大成人、走入婚姻的殿堂,也没有给妻子一个幸福的生活,没有在退休后陪她去周游世界,他不愿意死。
“可以。”顾与眠点点头,其实自己也紧张极了、手在颤抖,但还是安抚他地微笑了一下,“张嘴。”
半小时前,科学院里。
除了灰土星,各地也陆陆续续发现了感染案例,整个科学院已经快炸锅了,但顾与眠的通讯还是第一时间接了起来。
但面对他的问题,大家却沉默了,因为这是只有顾白球、曾经的明丘才能做到的事情,这需要超脑异能。
原首席明丘,是唯一一个拥有超脑异能的科研人员,但他的异能早在几个月前就忽然消失了。
小小的北极狐,爪子紧紧蜷着。
它的家人在很危险的地方。
要帮到顾与眠和朔寒,它的亲人们,还有世界上很多很多人,都需要它
要帮到他们。
顾与眠为他们搭建了一个避风港,一个温暖的家,让小狐狸、小哈士奇、小汤圆可以在这里永远做无忧无虑的小孩子。
它想要一直做顾家的小孩子,但是那样就保护不了最重要的家人,所以
但应该怎么办没有异能,即使到这样危急的时候,也没有办法
“嗷汪”
黑白毛色相见的小哈士奇,如炮弹一样冲出重围,在一阵惊呼声中撞到了小狐狸的蓬松大尾巴上。
“嗷嗷嗷汪嗷嗷嗷嗷嗷”
生活这么久,小狐狸早就差不多精通二二牌汪语了。它细细听了一会儿,蹭地一声蹿了起来
十分钟后,顾与眠的通讯被接了起来。
十五岁上下、一身白大褂的少年,抱着小哈士奇,呼吸急促地握着光脑
“请讲,我们在听。”
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对话,少年虽然心里紧张极了,但还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这是他的家人,他虽然不是亲生、但唯一给过他家庭的
父亲。
“”
灰土星,顾与眠一边听着耳麦里小狐狸的话,一边调整好自己的呼吸。
仔细回想,回想不久前在古地球拥有的力量,能量子
虫族的肉里蕴含了丰富的能量子,但不是所有人都能运用它们的,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料理完的虫族的肉只是一种普通美食、顶多再短暂地提升一点战斗力。
但顾与眠不一样。
这也许就是虫族格外针对他的原因。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可解的病,只是没有找到正确的药。
不知何时,原本吵闹着的矿工们都安静了下来,包括矿工的妻子和女孩。
顾与眠将之前在古地球做的,用保鲜袋装起来的烤虫肉,喂着给比尔吃下去。
他记得上次操控能量子时的感觉,但那时候是攻击、是短时间爆发的巨大力量,这次却是疏导,要把虫族肉里蕴含的那部分解药从杂质里分离而出
没过几秒,顾与眠已经满头大汗,他根本没受过训练,一上来就要背负一条性命。
几秒钟后,他的手被人握起来。
“不要紧张。”
属于朔寒的,更加强大磅礴的精神力笼罩上来,只针对顾与眠无害。
让他能够看得更多,走得更远,然后
矿工比尔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所有人惊异不定地看着他。
他的面色苍白,面庞上青筋暴起。身体里有两股能量在博弈着,最后的最后,是温和又强大的那一股力量,坚定不容质疑地占了上风,驱逐掉所有的痛苦与阴暗。
“咳,咳咳咳”
比尔瘫软在地上,变回兽形。
有那么几秒,没了呼吸。
就在大家要开始感到绝望之时,那已经完全沉寂的胸膛又再次起伏起来,医生按下他的眼皮看了一眼,然后是探测仪器,最后确定
“存活。”
“体内虫族生命活动极其微弱现在完全消失了。”
顾与眠松了口气,撑着最后的力气,对小女孩如法炮制。
距离比尔被感染,已经过去了整整十个小时。
被虫族寄生的存活时间,有记录最长是七小时。而比尔活了下来,不仅如此,寄生于体内的虫族生命活动也完全消失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战胜了虫族的寄生。
长久的寂静。
就像无法相信一样,大家一开始不能对此作出任何反应。直到比尔的妻子踉跄着跪在丈夫面前,伸手探他的鼻息,然后抱着他,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喜极而泣的哭声
“谢谢你,谢谢你”
室外的暴风雨一点点停歇,灰土星刮起了久违的,带着潮气的温柔夜风。
再然后
惊喜至极的呼声,紧绷到极致后放松的呜咽声,人们的议论与越来越大的欢呼声彻底席卷了整个空间。
不需要多久,这个好消息就会传遍世界的所有角落,带着顾与眠和朔寒的名字一起。这注定是要铭刻入史册的一天。
“”
而顾与眠就在那阵欢呼声中,彻底脱力,在朔寒怀里沉睡了过去。
最后有印象的,是落在额头上很轻的吻。,,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请加qq群647377658群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