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太原老脸一红,心里叫苦不迭。之前的苦主是信国公的表弟,面对信国公那张千年不变的冷脸,他哪里敢多问一个字。
信国公可不似侯爷这般好说话,借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在国公爷面前造次。
“苦主已是羞愤欲死,下官开不了口,不忍再给他的伤口上撒盐。难不成这次太过匆忙,那贼子没能成事”
有秽物在,证明贼人确实想祸害柳云生。柳云生未受到伤害,许是那贼人自己不行,只能半途而废。
晏玉楼斜他一眼,“办案不讲证据,只凭想当然,本官还是第一次听说。李大人为官多年,不想如此轻率,怪不得案发几日不见丝毫进展,贼人依旧猖狂。”
“侯爷,下官失察,请侯爷责罚。”
头发都白了的李太原,说跪就跪,没有一丝犹豫。
晏玉楼感慨着他的能屈能伸,倒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追究他的责任。谁都知道信国公是个什么人,那可是个眼神都能杀人的主。李太原这个老滑头之所以求到她的面前,正是惧于信国公之威。
“你且先起来,等此案了结,你的过失本官自会追究。”
李太原千恩万谢,颤危危地撑着起身,不让旁人搀扶。发间的银丝闪现,加上凄苦的表情,看得人有些不落忍。
论卖惨,恐怕无人能及此人。
晏玉楼知道他心里的小九九,也不说破。眼下案子为重,春闱在即,若是还不破案,势必会引起大乱子。
“这件案子本官一定会查给水落石出,给所有人一个交待。柳举人,你眼下最应当做的事情就是心无旁骛,认真备考。本官希望下次再见你,是在德元殿上,你我同朝为官,共议朝事。”
“学生必当谨记侯爷教诲,终生不敢忘。”
柳云生轻掀袍摆,跪地叩谢。
眼看着荣昌侯的马车离开,衙役们跟着散去,张向功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有余悸地道“荣昌侯果然厉害,气势吓人。方才我吓得不轻,你这次因祸得福,入了侯爷的眼,侯爷定会提拔你。以后定是前程无量,到时候可不要忘记提携我等同乡。”
柳云生苦笑道“这样的因祸得福,不要也罢。”
他低下头去,暗自伤神。
这件案子隶属顺天府,原就是府尹李太原的职责。当晏玉楼表示自己独自去国公府时,李太原感激涕零。天可怜见,他愿意吃糠咽菜也不愿意登信国公府的门。
“侯爷,还是您疼下官下官对侯爷的景仰之情,可比日月。有生之年唯愿追随侯爷,鞍前马后任劳任怨随意差遣。”
晏玉楼有些无奈,李太原是出了名的二皮脸。这话听听就算了,真要有什么事,老油条躲得比谁都快。
“李大人是一方父母官,京中治安还得多多仰仗你。都是大启臣子,理应互帮互助,不必如此客气。”
“侯爷教诲,下官谨记。”
李太原一双老眼崇敬地看着这位年轻的侯爷,感叹上天造物不公。怎么会有人生得如此俊美,才华横溢且身份还如此尊贵。老天爷一定是太过偏心眼,才造就了荣昌侯这样的男子。
晏玉楼长相俊美,京中难有敌手。除了信国公姬桑,再无一人能与之较高下。
先帝于龙榻临终前托孤,将当时一岁的幼帝托付给自己的两位肱骨之臣,一位是信国公姬桑,另一位就是荣昌侯晏玉楼。
是以朝中官员大致分为两派,水火不容。一派是以信国公姬桑为首的姬太后党,一派是以荣昌侯晏玉楼为首的晏太后幼帝派。
信国公姬桑与姬太后是一母同胞的姐弟,然而年仅四岁的永庆帝并非姬太后亲生,而是另一位妃子所出。那位妃子出自荣昌侯府,正是晏玉楼嫡亲的五姐。永庆帝登基后,晏太后也受封太后,与姬太后一东一西,共享尊荣。
姬桑是姬太后嫡亲的弟弟,以前世人惯称他为国舅爷。幼帝登基后,按理来说,晏玉楼也可被称为国舅。
朝臣们都是眼明心亮的,不敢在他们面前提国舅二字,生怕得罪其中一人。连带着姬桑的国舅身份,也渐渐无人再提,皆以国公爷侯爷敬称之。
姬桑为人冷漠,不近人情。李太原惧怕姬桑,姬桑这人一向说到做到,他不想丢了官帽,只能求到晏玉楼的面前。
晏玉楼自知他心里的小算盘,倒也不在意被人利用。谁让这采花贼太过嚣张,竟然张狂到这个地步。她是此次春闱的主考官,出了此等扰乱京中人心的案子,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来到信国公府门口让人去叫门,信国公府的门房不敢置信地再三确认,得知真是荣昌侯来寻自家国公爷,心道真是大白天活见鬼。
心里嘀咕着,飞一样地跑去禀报自己的主子。
姬桑听到下人来报,漆黑如墨的眼从书上抬起,淡淡睨了过来。他的长相与晏玉楼不同,若说晏玉楼是江南的山水墨画,那他就是极寒之地的峭岭冷峰。
金冠镶玉,眉峰冷硬,狭长的眼,满脸的清心寡欲,却生得极好,耀眼堪比星辉,盖世绝尘令人不敢直视。
他略略思索了一下,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一身藏青暗纹的绣金常服,身量昂藏近九尺,极为修长。
晏玉楼在前厅中等着,背着手欣赏着中堂的画。果然是比晏府还要老派的世家,细节之处更显底蕴深厚。
她欣赏了一会画,国公府的婢女们端了茶水点心。婢女们看着这位名满宣京的侯爷,不由羞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