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纳兰氏这边出了正院, 扶着大丫头婵娟的手刚要走,后头四福晋身边一个颇得脸的丫头净檀已经跟了过来, 一面道“纳兰格格留步。”
纳兰氏方才在四福晋上房内见过她,再看她穿戴便知道是得脸的丫头,也不端着,只是温温柔柔地道“姑娘有事”
一面说着, 婵娟已经塞给净檀一块银子,净檀手下一掂, 便知道少说也有一两多,当下笑的更真诚了两分, 道“这不, 福晋让派两个人帮您把东西拿回去, 不过我见方才常嬷嬷已吩咐了,倒不必繁琐了, 倒是福晋另赐下了一顶竹椅小轿,也给纳兰格格省了脚程。”
纳兰氏一愣,然后笑着道“倒是劳烦福晋费心了。”
一面往正院上房那边一福身,口称“谢过福晋恩典”, 一面让净檀不必送了,一面上了那轿子。
兰阁地方讨巧,里正院不远, 不过一刻钟左右的脚程,还是在抬轿子的婆子慢慢走的情况下,纳兰氏下了轿, 不必吩咐,婵娟已解了身上荷包,从里头拿了几个银角子出来,递给了领头的,不说赏赐,只说请她们打酒喝茶。
那领头的收了,更是殷勤地让人将东西送到了屋子里,又说了几句讨巧话,方才带着人往回走了。
兰阁地方不大,上房自然也不大,和正院上房比起来算是天上地下了,纳兰氏却很喜欢,国子监祭酒不算多大官,嫡母又离不得她,她从前都是睡在嫡母正院的厢房里,哪里能够独居这样一个小院子。
且上房的装饰也确实和她心意,清新好看的藕荷色绣兰草纱幔,颜色庄重些的杉木家私,雕花都是各类兰花的样子,一进门正堂悬着的也是兰花图,案上瓶内插着的是应时兰花,屋里摆件也以兰花样子的居多,一面合了院子的名儿,一面也顺了她的心意。
她闺名是个兰字,素来都是最喜欢兰花不过的。
说来好笑,国子监祭酒纳兰大人饱读诗书的,生了这独女自然是千百般的喜欢,仔细琢磨了半日,最后却只择定了一个“兰”字,只唤作纳兰兰,纳兰夫人有心辩解两句,纳兰大人却说有古人遗风。
纳兰夫人未出阁时只读过女四书,出阁后即便嫁了个才华渊博的,也不过是多读了两部佛经,实在没什么墨水和渊博的知识,也弄不明白这纳兰兰哪来的好处,却到底是个以夫为天的女人,只能顺了纳兰大人的意思了。
纳兰氏身边应有一个嬷嬷、两个丫头和两个婆子侍奉,嬷嬷是纳兰氏的奶嬷嬷赵周氏,丫头婵娟占了一个,另一个分配来的小丫头名唤红儿,在这府里唤红儿的可不少,她见纳兰氏秉性温柔好说话,婵娟名字又好听,便讨着纳兰氏也赐了她一个名字。
从此,兰苑中的红儿便改名做了长久,也与婵娟凑了一对儿。
如今长久和婵娟伺候着纳兰氏进了屋子,婆子早已备好了热水,婵娟侍奉纳兰氏擦了手,长久忙捧了茶水过来。
纳兰氏坐炕上喝了两碗茶,觉着喉中干渴好些了,便先关心了卧病的赵嬷嬷一番,然后瞧着婵娟和长久忙着整理箱笼,便道“先将赏赐捋一捋,都入了库房再说。”
“诶”婵娟跟着纳兰氏久了,自然知道纳兰氏的心意,忙拉着长久答应了,这边刚答应完,那头周兴从家的带着些人过来了,送了四匹缎子、两筐竹炭、一筐红萝炭和一筐鲜果进来,道“这是一贯的例子,是算在早备完的和您的份例外头的,每一位新入府的格格都有,您且收好把。”
纳兰氏虽不知道周兴从家的是什么人,但见她穿着打扮并不一般,便知道只怕是个不一般的管事娘子,当下起身,笑着让婵娟给了赏银,然后送到院门口才回来。
婵娟这边和长久将那些缎子仔细看了看,道“到底是嫡福晋赏赐的两匹缎子略胜一筹。”
府中分给的也算中等,倒是李氏给的尺头,在这些面前有些看不上了。
纳兰氏瞧着好笑,只道“那尺头便纳了鞋面子吧,到底是李侧福晋给的,若是赏给你们两个,对你们也不好。”
又指着那些好缎子,道“这缎子都收起来吧,我的衣裳尽够穿了,婵娟你带着长久从我的箱笼里挑了喜欢花样的缎子来,你们两个一人一匹,赏赐外头两个婆子每人一块尺头并一吊钱,你知道该说什么。”
“是。”婵娟笑着应了,纳兰氏手头是极宽松的,毕竟纳兰夫人当她亲生女儿一样,又因为未来继承家产的不过是个嗣子,故而也极大方地将自己的嫁妆大部分都给了纳兰氏,自己留下养老钱和实在不是纳兰氏能用的。
且大多数妾室用不得的或是箱笼装不下的都折了现银给纳兰氏,而纳兰大人也极大方地给纳兰氏备了现银缎子等在王府中能用上的东西,故而赏下这些东西,纳兰氏并不心疼。
而现在,婵娟继续开着赏赐,四福晋那个小荷包里是齐齐整整六个迎春缠牡丹花样的小银锞子,奉给王府的和给普通官员的自然不一样,纳兰氏拿着那小锞子在手中细细把玩着,一面笑道“这东西小巧玲珑的,也好看精致。”
长久笑了“这赏给主儿的锞子也比给旁人的精致两分,这是开春儿新打的锞子,可精致着呢,这花样的是嫡福晋那便独有的,西院,也就是端侧福晋缠的是玉兰,南院,李侧福晋缠的是海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