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喂, 小丫头忒会讲话,可不能喊我姐姐, 你得喊阿姨知道不阿姨老了, 生的娃比你都还大几岁,可不敢当姐姐,哈哈哈”
嘴上是这么说, 不过女人嘛, 在听到别人,而且还是个天真的孩子喊自己姐姐时, 心里还是乐开了花的。
粟米看着面前笑的直打颠的护士长, 脸上表情不变, 心里却呵呵呵,面前乖巧的点头应好。
“阿姨。”
“乖小家伙真乖,来给阿姨抱抱。”
自家就生了两个臭小子, 大的十岁, 小的都有七岁了,正是猫嫌狗厌的年纪,哪有面前这么懂事的小丫头可人疼
本身她就想女儿想疯了,在知道了粟米的身世,在看着小丫头暖人心的照顾,比自己更小的弟弟时,护士长那颗老阿姨的心,早就心动不已。
眼下小家伙自己送上门来,她可得好好的抱抱
假若要是幸运的占了福气, 回头让她也能再怀个可人疼的小丫头,那可就是老天保佑了。
猛地被人抱在怀里,粟米也不扭捏,反手勾住护士站的脖子,大大方方的反应,不仅惹来了护士站的哈哈大笑,更是引的护士站里的护士们都笑的开怀。
抱着粟米走到护士台前,抓起粟米刚才放下的两个,准备让护士站护士们自己去分的桑皮纸包,塞回粟米怀里。
“小米啊,医院有规定,医生、护士不能收取病患的红包,先前阿姨姐姐们收了你的东西,都已经是不应该了,眼下这些阿姨姐姐们不能要,乖啊,你的心意我们都收到了,东西你拿回去给弟弟吃啊。”
“我不”粟米抗拒的把两大包东西,往护士长手里推。
开玩笑,自己又不缺这些东西,她都不缺,她家毛毛就更加不缺了。
既然是来答谢人的,她怎么能半途而废,还把谢礼往回拿必然不能。
“阿姨,你们规定不能收红包,我这也不是包,是吃的,是我伯伯特意带来,让我给你们送来的心意,你们要是不要,回头我给伯伯打屁股怎么办”
“哈哈哈小丫头,你伯伯打你屁股,你就来找姐姐,姐姐保护你。”
“就是,就是,姐姐也可以帮你的哇。”
一时间,刚刚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护士长抱着孩子眼馋,暗恨自己晚了一步小护士们,一个个感受着粟米的小大人话,全都忍不住的哈哈笑着出言相帮。
“那不行,我是好宝宝,要听伯伯的话,阿姨姐姐们必须拿着,不拿的话,我哭噢。”
算了算了,既然一屋子的女人们都把自己当小娃子逗,她就做一回地道的小人好了,仗着人小,道理说不通,耍赖她总是手到擒来的。
“哈哈哈,小米啊,你还会哭啊,来哭个给阿姨看看。”抱着粟米往上颠了颠,护士长好笑的起哄。
粟米不干了,挣扎着滑下护士长的怀抱,不等一屋子的女人反应过来,趁着她们不明所以,以为她要干什么的时候,粟米一面提溜起她的小背篓,一面迈着小短腿吧嗒吧嗒跑到门边。
头也不回,人边溜,小嘴边急哄哄的开口,“我不管,东西我送了,阿姨姐姐们不收就丢了,反正我不能被打屁股。”
粟米并不想给一屋子的女人拒绝的机会,屋里的众人也是始料未及。
等她们纷纷反映过来时,粟米小人精,已经如小泥鳅般的滑了出去,往病房的方向狂奔。
面对眨眼消失在门外的小身影,护士站的众护士眨眨眼,再眨眨眼
其中一个反映最快的小护士,喃喃,“我滴个乖乖,小丫头怕不是兔子变的吧”
随着一个起头,紧接着,其他护士们也跟着哈哈的笑着附和,“是兔子,那也个可人疼的小兔子,哈哈哈”
“小丫头太好玩了”
笑到最后,一位年长些的年轻护士,指着眉眼含笑的护士长问她,“张姐,那这些东西怎么办”
被唤为张姐的护士长,低头看了看手里拿着的,两包份量不轻的桑皮子包,想了想。
“算了,医院里人来人往的,拿着东西回头去找孩子也惹眼,没得添麻烦。
这样吧,孩子的一片心意,我们就收下了,等会大家分一分。
不过俩孩子也不容易,我们也不缺这点子东西,回头等孩子出院的时候,大家再凑点东西给俩孩子补上就是。”总归不能占了孩子的便宜。
“嗯嗯,张姐说的在理,我们就这么办我舅舅长年跑车,家里有不少干海带,回头孩子出院,我给俩孩子拿点。”
“嗯嗯,我姐姐在纺织厂,家里有不少布头子,虽然不是好东西,但是拼一拼,凑一凑,给俩孩子做双棉鞋错错有余。
我看小米脚上的鞋都是单鞋,病着的那小娃娃,甚至连单鞋都没有,啧啧,也真是可怜
也不知道这当人伯父伯母的,是怎么做人的知道爱面子拿东西来贿赂我们,怎么就不知道给俩孩子吃饱穿暖呢”
“唉,人有千千万,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好了,大家别瞎猜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管那么多干什么,别人怎么做,是别人的事情,我们管好自己就行
回头大家都把东西准备好,钱医生不是说孩子下周五出院么,大家伙可别忘了。”
护士长不想背后道人长短,而且据她观察,就小米嘴里所说的伯伯与婶婶,在她看来也不像坏人。
所以小米姐弟俩背后具体的情况是怎么回事,护士长猜不透,便只能最后总结发话,打断了护士们的议论。
粟米是不知道,身后护士站里,各位护士们的同情与议论的。
只说溜达回病房的粟米,才一进入病房,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弟弟病床前的人,以及病房里病友与家属们的积极提醒。
“小丫头回来啦,赶紧的,你家亲戚来看你弟弟了,快点进来。”
“大妹子,小丫头回来了”
随着病房里好心的声音响起,本还背对着门口,坐在病床前的两人忙就站起身来,转身看向门口。
走进病房的粟米定睛一看,回头过来的人,不是先前好心给自己带路,送他们姐弟来医院就医的龙四娃还能是谁
“大哥哥,你怎么来了”
粟米欣喜的跑近,龙四娃见了,两步上来,一把抄起粟米夹在腋下,把她抱起,转身放到病床尾坐下,指着一脸同情温柔看着自己的陌生女人。
“小丫头,这是我娘。”介绍完自家老娘,龙四娃又回头看着自家母上大人,指着粟米介绍,“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小米丫头。”
得了介绍,粟米忙乖巧的喊人,“婶婶好。”
“哎哎,好,好,婶婶好着呢小丫头受苦了。”
龙四娃妈妈姚四月,看着粟米乖巧的模样,想着自家儿子家去后跟她说的那些,这位朴实的山里妇人,明明跟粟米毫无关系,此刻却很是心疼的上来抱着粟米揉搓着。
也是,龙四娃哥哥是好人,眼前抱着自己一脸心疼感慨的婶婶也是好人。
如若不然,这位朴实的妇人,也不会在等自家小儿回家去,下意识的提起了自己做过的事情,接过了粟米答谢的五斤灰面后。
她还特意抽空,提着五十个鸡蛋,并一只丈夫在山里打来,自家都舍不得吃的野鸡一道,特特来探望,对他们来说只是陌生人的姐弟。
面对来自陌生人的关怀与同情,虽然粟米并不觉得自己与弟弟可怜,也不希望别人可怜自己、同情自己,可在面对大家毫无保留的善意时,粟米只能沉默的接受。
“婶婶,我很好,我也不苦”
被热心的姚四月拉着寒暄,心肝肉了半天,粟米本着上门是客的原则,趁着姚四月去提溜脚边的篮子时,她赶紧的滑下床,走到立柜前准备倒水给来人喝。
幸亏昨天李伯伯与廖婶婶在医院守了几乎一天,粟米考虑到他们喝水的问题,自己借口忽悠李胜利夫妻是借的,其实是特特从玲珑屋里头拿了两个,先前自己在仙缘镇买的粗瓷杯子出来,好给他们倒水喝。
眼下大哥哥带着她母亲好心的来探病,她总算不至于失礼,一杯红糖水还是招待的起的。
分别泡了两杯水端来,惹得姚四月连连客气,喊她别忙。
直到粟米执意把水端到他们手里,姚四月拒绝不过,又怕粟米别给烫着了,才连忙接了,嘴里却念叨着粟米太懂事客气。
“婶婶,大哥哥,没什么好招待你们的,你们赶紧喝点水。”
“好好好。”
抿了口糖水,姚四月感慨粟米懂事知理的同时,她更心疼粟米,空出一只手拉住粟米的小手,指着自己脚边,刚才还忙扒拉着的篮子,她蹲下掀开篮子上盖着的粗布。
“小米啊,婶婶家里穷,知道你弟弟病了,也没什么好东西带来给你们,喏,这是自己家里鸡生的蛋,婶婶家养的都是乌鸡,乌鸡蛋补人,婶婶也没得多的,拿了五十个给你,回头你煮了给你弟弟吃,你自己也跟着一起吃,补一补。
可不许说不要,这可是婶婶的一片心意
另外还有这只野鸡,也不大,是你伯伯在山上打的,也不花钱,回头你炖了给弟弟吃”
姚四月絮絮叨叨的介绍着自己带来的东西,粟米听在耳中,看在眼里,感受着面前人朴实的关心的话,她心里又是一阵久久感动。
最近的经历,让她变得多愁善感起来。
她粟米何德何能啊
短短的萍水相逢,还是自己求上门帮忙,人家就能如此质朴的,还带着对农家人来说是何等宝贵的东西,前来探望他们这对,跟他们并无血缘关系的,可以说是完全陌生的人,对方的举动让她怎能不感动
正是因为心里感动,觉得受之有愧,粟米才坚持着,在龙四娃母子匆忙提出告辞时,强硬的拉着人,用自己分不开身照顾弟弟,没法去打饭的借口,硬是留下龙四娃母子来。
名曰求他们帮忙看着将将醒来的弟弟,实则是,她带着钱票铝饭盒跑出了医院,直奔县医院外头不远处的人民饭店。
花了钱票,还付了碗盘的押金,粟米点了一个炖猪脚,一个干豆腐烧回锅肉片,白菜炒猪油渣三个菜,外加上自己在星网里炖的黑鱼,以及她抓紧时间煮的一大锅白米饭,一共三菜一汤,自己拿着背篓装好了背回病房。
看着粟米一一摆在清空立柜上的饭菜,直到粟米不顾母子俩的告辞,强硬着拉着他们坐下吃饭,可把这对历来省吃俭用,好些年都没有吃过白米饭的母子俩,给惊出个好歹来。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这么好的饭菜,怎么能给我们吃。”
“这得多少钱不行,我们不能吃”一想到先前入院时,小娃子被那二十块钱逼倒了的难样,看着一桌子的好饭菜,龙四娃心疼的只觉得心脏直抽抽。
粟米见了面前母子俩的表情,心里多当然知道,他们的为何拒绝。
自顾自的把装好米饭的大碗,塞到抗拒着的他们的手中。
“怎么不能吃不都是饭菜吗大哥哥,婶婶,你们放心吃,如今我不缺钱了呢。
弟弟的住院费,伯伯帮我也早就交齐了,而且他们还留给钱票给我们吃饭。
若是让伯伯知道,你们上来探病,我还不好好招待你们的话,回头我伯伯跟婶婶肯定要训我的。
大哥哥,婶婶,你们一定得吃,放心的吃,如果你们不吃,我伯伯婶婶中午上班又赶不来,我一个人带着弟弟,也吃不完这老些的饭菜呀。
要是剩了,我还得倒掉,便宜了街上流浪的狗子们去,那可不就浪费了
婶婶,大哥哥,你们也不希望这些饭菜浪费吧”
听到粟米说,吃不完要把饭菜倒掉,母子二人脸上都露出肉疼的表情。
明知道面前的小家伙,可能是胡说忽悠他们的,天性舍不得浪费的他们,依然还是连连摇头,“那不能,那不能,糟践粮食,可是要挨雷公打的”
“所以咯,婶婶,你跟大哥哥可要帮帮我,把这些都给吃了,回头我伯伯跟婶婶晚上下班来问起,我也好交差呀。”
反正李伯伯跟廖婶婶忙工作,便是要来看他们姐弟两的情况,也得是晚上下班以后。
所以自己拿他们做借口,她毫无压力呀。
反正病房里的人跟他们也不认识,再加上李伯伯夫妻来时间点,想来也没谁有空,跟他们聊这些小事。
被粟米说的一道道的忽悠着,在粟米喂毛毛吃饭的同时,姚四月只得带着小儿龙四娃一道,肉疼的吃完了这顿,比他们年夜饭还要丰盛的午饭。
后了等喂完弟弟的粟米,也跟着吃饱了肚子,一顿午饭才算是结束了。
只除了饭菜香,馋的隔壁三床病患,以及家属们口水直冒外,别的倒没什么。
午饭后,姚四月母子表示要告辞。
毕竟他们家里活计还多着了,而且眼看着就要下雪了,不趁着有时间赶紧把柴房填满,等开过年春天到了,他们哪里还有时间忙这些
人家急着要家去,粟米也不好多挽留。
对于人家带来的好意,粟米领了,把鸡蛋都换装到自己的背篓里,野鸡绑在床尾处,安抚好弟弟,让他自己先休息,粟米则是固执的提上她偷摸放了东西,又用纱布盖着的篮子,一直送出母子俩老远的,才把篮子递给了龙四娃。
说来也怪龙四娃个男娃子,粗心,如果粟米做了手脚的篮子要是让姚四月提着,她哪里不知道,篮子的重量不对头
因着是龙四娃一路提着篮子回的家,翻山越岭走山路到家后,姚四月是在歇了气,空出来准备放好篮子去忙活时,才发现了篮子里的不对劲。
惊讶的喊来倒霉儿子,姚四月指着篮子里,已经被自己打开来看了的一小包红糖,还有一斤装的核桃酥,嘴上不由的训斥儿子的不长脑子。
“你个倒霉娃,空篮子与装着东西的篮子的份量,你老大一个人了,难道还分不清吗
真是白吃了这些年的饭,老娘养你何用
先前你拿回了那老些精贵的灰面,老娘我就愁着,该拿什么还人家孩子的情才好,好不容易你老子打了只野鸡家来,老娘我凑了点鸡蛋去看了人家。
哦,结果倒好,你回来也不知道长脑子看看,这红糖跟核桃酥那是多精贵的东西你怎么就能无知无觉的带家来了呢真是”
被自家老娘指着额头数落,龙四娃心里蔫蔫的,心里咕哝着,你老人家不是也没发现吗
不过心里嘀咕归嘀咕,这话,他做儿子的却是不敢讲的,只能是由着他家母上大人发泄。
当然了,深山里龙家发生的这一切,答完人情的粟米却是不得而知的。
只说粟米送完人回来后,她赶紧收捡了碗筷,大碗累小碗的吃力端着送到饭店,把自己抵押的碗盘钱拿回,她才颠颠的回了医院陪弟弟。
回到病房前,粟米掏出最后剩的一包核核桃酥来。
她还记着病房里热心的病友,跟家属们对他们姐弟的关心,还有那位好心帮她收捡铝饭盒,帮她打扫一地狼藉的老奶奶的恩情,这些可不能忘。
别的给多了,自己即便是能拿得出,也凭白惹人怀疑,没见着自己招待人,答谢人,都是拿着李伯伯夫妻做借口么
所以呀,粟米琢磨了半天,觉得自己带一包核桃酥去病房,跟里头的人们分享,这都已经是很超规格的事情了。
果不其然,等她回到病房,打开桑皮子包,一张病床分了些核桃酥,请大家吃时,淳朴的人们客气连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