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氏在这头气得已经险些晕了过去,这已是徐家第三次遣人上门来。这回过来的,是徐家小姐的亲二叔,笑里藏刀,句句逼人。贾代善与之周旋了几个来回,额头便渗出了细密的汗,奈何自家儿子的确有错在先。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那混小子在画舫酒后胡言乱语,唱曲那秋娘又拿着他亲笔写下的文书上门来闹,就算有心捂住,也没有不透风的墙。
而且徐家人说的义正言辞又诚恳,以后两家还是要在官场上打交道的,想结亲也是要结两姓之好。徐家比不得贾家高门大户,世代簪缨,但也是书香门第,清流一派。只想女儿嫁清白朴实的人家,并非家中小女不能容人,只是那烟花女子上门,到底有些不妥了。不如亲事就此作罢,各自安好。
正在贾代善苦思冥想怎么应对徐家人时,忽然一个丫鬟急急慌慌地跑了进来,“不好了老爷太太”
贾代善正烦着,又有徐家人在场,见也不知哪里来的丫头大呼小叫,更加气恼,于是一拍桌几道“没规矩谁身边的丫头也敢在此大呼小叫没见老爷我和太太正在见客吗”
史氏混沌着的脑袋却被一通惊叫给惊醒了过来,她倒是认得这个丫头,是敏儿身边的疏桐,忙对贾代善道“是敏儿身边的。”接着蹙眉问道“何事慌张好好说。”
疏桐急得都带了哭音,“四姑娘她又病倒了,似乎是上次那旧疾,木莲姐姐已经着人去遣郎中了。”
“那快去呀”一听到小女儿的事,史氏连大儿子的事也顾不上了。贾代善也站起身来匆匆对徐家人道“小女身体抱恙,还请多多谅解。你方才说的事,我放在心上了,改日我一定带着犬子登门拜访。”
哪儿那么巧就病倒了徐家二叔正狐疑着,见那丫头带着哭音已然没了章法,那史氏也是连礼仪都顾不上了,就直接跟着丫头往后院去。早就听说贾家有位身子弱的嫡出小姐,被贾代善夫妇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看来这话也不是假的。便也只好拱拱手,与贾代善客套了几句,皱着眉跟着管事离了贾府。
还没进门,贾敏就听到史氏的哭腔,“我敏敏儿这回又不好了,我拿你们一个个试问”
“娘”贾敏伸了伸舌头,不好意思地道。
史氏愣在了原地,上下打量了女儿一番,“你疏桐不是说你病了吗”霎时间史氏明白了过来,刚要扭头发作,贾敏一把拉住了史氏的手,道“您就别怪疏桐了,都是我的主意。”
这时贾代善也赶了过来,眼见女儿没病,先是一阵狐疑,接着也明白了过来。不由生气道“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你知不知道爹娘在前厅会客哪”
贾敏眨了眨眼,故作委屈道“爹爹看到女儿身体康健,并未抱恙,不是应当高兴么”
贾代善又好气又好笑,摆摆手,“高兴我高兴得起来么你说我这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先有赦儿这档子事儿焦头烂额的就够了,你还在这儿捣乱。你不是跟祖母住在荣安堂吗怎么规矩反而越来越不成体统了赶明儿我就让你祖母好好管教你去”
“我不这么做,那徐家的来人能走吗爹爹此刻才是真的焦头烂额吧。”
“你”夫妻俩面面相觑,这才稍稍反应过来。的确如此,若不是敏儿来这么一出,那徐家二爷咄咄逼人的劲儿,又会说话又会讲道理,恐怕今天没有前两天那么好糊弄。
好歹徐家的人暂时走了,贾代善也松了一口气。史氏叹道“敏儿,这是大人的事情,有我和你爹爹出面做呢,不需要你这个小孩子出头。你这要是叫旁人知道了,会笑话你的。况且刚才疏桐那么一说,徐家的人再往外一传,别人就真的以为你身子骨弱了,这于你以后”她想说,于贾敏以后说亲也是不利的。但当着小女儿的面说这个,终究有些不合适。
没想到贾敏确是明白了似的,严肃道“都这个节骨眼了,哪里还顾得上我爹、娘,长兄是我的亲哥哥,若是他名声不好了,往后我和二哥、三个姐姐们都没好果子吃;再者,大哥这门亲事若是退了,将来还不定能说得上什么好嫂嫂,那吃亏的就不仅仅是我们了,您是要跟嫂子打一辈子交道的。”
史氏心中微微一动,她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这也是为何徐家三番五次打发人上门退亲,都被她和代善一一拒绝的原因。赦儿本就算不得大户人家子弟中出众的,若这门亲事被退了,名声又在外,还能指望说上什么好亲事再者,京中世家弟子中行事荒唐的多着呢,不过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但这赦儿也真是糊涂,是得管教管教,不然将来还得了她是看不惯男子不顾自己的身子,作风不检点又糜烂,于自己、于家人都不好。
“娘,您怎么不问问我,我是怎么晓得这件事的”
史氏一愣,不由感慨这两日真是被急糊涂了,脑子都不大清醒了,严肃地拉过女儿,认真问道“对啊,你是听哪个下人嚼舌根子的有些事不是你该听的。”
“徐家上门来这件事儿,您是拦都拦不住的,下人们都在议论;可因为什么徐家退亲、兄长被罚,下人们却各执一词,纷纷揣测。我也是打听了好久才打听到。”
“你打听这个作甚”史氏惊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