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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红楼聊斋 (5)

府里那几个先前因着说了黛玉坏话, 而肿了嘴的丫头,自从开始说黛玉好话后, 嘴就不肿了。彩霞不大信这个邪, 偷摸试探着又背地里嚼了回舌根子,立马下午喝水嘴上就烫起了一个大泡, 疼得她是龇牙咧嘴。

其他人嘴都消肿了,唯有彩霞重又肿了起来,大家都肿过, 心里也都有鬼,免不得要往相同的原因上去猜测。再说因着琏二爷已经在贾母面前讲过大师的话, 旁人自然去猜这彩霞必定是又背地里讲了谁的坏话了, 又是嘲笑又是鄙夷的。彩霞一顿委屈, 忍不住去跟平日里相处近的好姐妹彩云诉苦。

“妹妹,你前阵子嘴肿,是因着说了谁呀?”

彩云微微红了脸,便是再好的姐妹,也不好跟人家明目张胆地说自己讲了什么旁人的闲话。

彩霞捂着嘴, 苦笑道“妹妹, 你我都一样了,还有什么好瞒着的?我不过是想跟你问问清楚,你说咱们府大人多的, 免不得平日里和谁有个什么龃龉,私下里抱怨几句也是有的。只是若不晓得究竟冲撞了哪位,万一日后再犯, 岂不是又得如我这般肿上一回?”

彩云听罢,觉得似乎有道理,便迟疑着开了口,“我嘴最严实了,这个你知道的。不过是前些日子,太太吩咐我说……”

彩霞恍然大悟,也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让你去说的可是……”彩霞在桌子上,用手指画了一个双木林字。

彩云连连点头,现在想想心里还有些后怕,这嘴肿起泡的滋味可不好受啊!“也就只有这个了。难道姐姐你也是?”

彩霞忙点点头,咬咬牙道“我就说,断不能这样对待人家一个无辜的没了娘的孩子。要遭报应的吧?敏姑奶奶定是在天上看着呢!我哪回去林姑娘那儿办事,临走的时候姑娘不给抓一把铜子儿?至于嘴上刻薄,像我们这种本本分分做事的,到了那儿给了东西就走,哪里有刻薄的事情了?倒是之前听袭人总说,说宝二爷去找林姑娘玩,林姑娘总是冷眼瞟着、冷笑阴着,说话夹枪带棍的,让人听了好不舒服。”

彩云若有所思,“怪不得这次就属她嘴肿得最厉害呢,我听说到现在都没有消退。而且还磕坏了门牙。现在宝二爷嫌弃她磕了门牙样貌丑了,虽顾念旧情,但也不大爱同她一处待着了。我还听说呀,上回宝二爷帮她吹嘴唇呢,被林姑娘撞了个正着!”

话刚说完,彩云忽然想起来这个是不能说的。忙双手合十,看着天,念了好几句阿弥陀佛,“不是有意冲撞,就是……我也是听说的呀!”

彩霞拉了拉彩云的袖子,“你听谁说的?”

彩云委屈道“就听莺儿说的,说林姑娘下午正好去找宝二爷玩,就撞见这一幕了。气得林姑娘冷笑一声就走。”

“林姑娘?林姑娘自打来了府里,从不主动去找宝二爷玩,都是和三姑娘她们一道的。怎么会单独来找?怕不是一个人过来的吧?”

“那怎么单传她一个人?”彩云面露尴尬,“这话传出去听起来也不好,虽说是表兄妹,也该有个避讳,一个人去宝二爷屋里,免不得听了让人多想。”

彩霞想了想道“谁传的名儿谁就嘴肿呗!瞧瞧就知道了。”

东府内的梅花盛开,尤氏邀了贾母、王夫人、邢夫人等来东府赏花,各个小辈自然也跟来了。史老太君左边跟着宝玉,右边拉着黛玉,尤氏笑道“婶祖母是真疼林姑娘呢!这哪是嫡亲外孙女?便是嫡亲孙女也比不上!”

史老太君笑得合不拢嘴,几个孙女也都簇拥着。忽见薛姨妈带着宝钗走了过来,贾母吓了一大跳,“这孩子今儿是怎么了?”

宝钗半掩面,王夫人笑道“近日他哥哥身上有些不好,我那妹子也就心急了好几天没睡好觉。这孩子孝顺呢,心里也跟着着急上火,这不起了个泡?”

宝玉闻言忙关切地走了过来,对着宝钗嘘寒问暖,“宝姐姐也上火了?我屋里袭人前阵子上火,也肿得这般到现在还没好呢!不过彩云彩霞她们倒是好了,回头我去问问她们可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王夫人和薛姨妈见两个孩子这般“友爱”,心里甚是欣慰。薛姨妈忍不住道“真是有劳宝玉关心了。”

王夫人笑道“都是自家兄弟姐妹。”

吴悠几人面面相觑,这会子就是自家兄弟姐妹了?怎的宝玉关心宝钗就使得,关心黛玉就要被说走得近?这王夫人还真是双标。

贾母蹙了蹙眉,“既然宝丫头身子不舒服,就该在家里歇一歇。我晓得你是个孝顺孩子,便是再孝顺,也该顾及自己的身子不适。你现下出来陪着你母亲,没得自己病了回头还要你母亲照顾你。回头我让鸳鸯给你送些清热解毒的药材过去,喝点菊花茶、婆婆丁。”

宝钗应道“是。”

尤氏看在眼中,这个薛家来的宝姑娘虽说上火嘴上肿了个泡,也看得出来是个美人。行事又大方端和,温柔恭顺,同王婶母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再看这位林姑娘,活脱脱一个敏姑奶奶站在面前。也就怪着老太太更欢喜林姑娘、王婶母更喜欢宝姑娘了。两家各有计较,自己还是装聋作哑的好。

彩云和彩霞却相视一眼,心照不宣。看来那日去宝二爷屋里撞见袭人的,不止是林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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