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整一夜,将前行的道路全都覆盖了,朔风携着冰凉的碎雪扑向望舒的脸颊,冷得她几乎睁不开眼。女孩重新戴起被风雪吹落的绒帽,一手挡在眼前,一手以树枝杵地,冒着风雪艰难地往前走。
好不容易走至一处高地,放眼望去,举目皆是白茫茫的一片,雪映日光,亮的刺眼,风雪带来刺骨的寒冷,哪怕是被大片大片的日光笼罩在下,也感受不到一点温暖。望舒微微垂下头,伸手去接飘落的白雪,那样纯净的颜色轻飘飘落在掌心,没过一会儿便融化了。
“大月王朝地处雪山边境,与中原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如今突然出手,也不知是何缘故。”
那时,将将脱离生命危险的谢抚远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中,顾梦神色担忧的站在营帐外,却也没忘记告诉望舒自己知晓的所有信息。
“从十五年前开始,大月氏与越朝的交流便已少得可怜,大月王族均以拓跋为姓,王之下地位最崇高的便是国师,据说大月王朝的每一任国师都精通星象占卜,幻阵奇法,能让昭和公主在抚远哥哥及一众精兵的保护下莫名其妙的消失,想必其中也少不了能人异士的帮助,至于那位国师有没有参与其中,还得经过一番仔细的调查才能确定。”
雪慢悠悠的自天地间飘落下来,营地内安静非常,雪籽落在望舒的眉梢发间,却是直接穿过顾梦的身体,软绵绵飘到了地上。
“望舒,你此行必定艰难,不论如何,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呼啸过山麓的大风吹动望舒的衣裳,也吹落了她头顶的绒帽,高悬于空的太阳为她裹上一层金色的光芒,女孩目不转睛的凝望着远方的村落,脸上是一往无前的坚定。
望舒从怀中掏出一根通体晶莹的玉笛,迎着大风低头亲吻了笛身。
“赤翎,你看见了吗,那里就是大月氏的领地了。”
玉笛发出温和的绿光,似是对她的回应。
“兰歌姐姐亲自交付的任务,我必不会让她失望。”望舒温柔的抚摸着手中的笛子,“走吧,一起去我们的战场。”
女孩话音刚落,雪白的平原上突然窜出来好几个黑衣人,他们俱都用黑巾蒙面,手上还拿着样式古怪的大刀。
望舒垂眸一笑,道,“太显眼了。”
穿着黑衣服来雪地上埋伏她,真是深怕她看不见啊。
黑衣人不发一言,刀柄一转,齐刷刷朝着望舒砍过去,如鹰鹜袭原。山海阁弟子不通武艺,虽然他们都在冥沙的指导下修习过简单的剑术,但最多只能自保,对上真正的高手或是被多人围攻时,压根起不了什么作用,但那并不重要,望舒知道,自己与兄弟姐妹们学习的是真正能杀人于无形的东西,虽然她们大部分时间都在用学习到的内容救人性命,但,总会有例外。
可以被允许的例外。
雪漱漱而落,一股奇异的香气伴随着笛声朝四周扩散,黑衣人一个又一个陷入了神志不清的状态中,他们开始对同伴举起屠刀,瞪大的双眼里布满了令人心惊的恶意。不断剖洒的鲜血在白雪上浸润开来,很快就凝结成了暗红的冰,望舒慢慢放下笛子,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大风吹起她的蓝色斗篷,女孩目中粼粼有光,好像漫天的飞雪都融化在了她的眼睛里。
但她没有回头。
只是一步一步,缓慢而坚定的朝着前方走去。
……
内里一袭浅色长裙,最外边还兜着厚厚的蓝斗篷,一张小脸被帽子遮去了大半,身上有股说不出的气质,像是初雪消融后的宁静。
村庄内出现了一个新面孔。女孩无视了某些村民打量的目光,走至一处小院内轻轻敲响了房门。
大月王朝十分封闭,几乎不与外界交流,又地处这样的严寒之地,生活条件着实算不上好,反正居住在边境地带的这些普通老百姓过的都是非常辛苦的日子。房门打开后,一位看起来60多岁,神色疲惫的老人走了出来,望舒对他友善的笑了笑,目光没往房内投去一丝一毫。
“你好。”她从怀中掏出来一袋金叶子,“可以用这个换你孙女的一件衣服吗?”
老人的目光落在那袋金叶子上,神色隐隐有些激动,他的小叶儿生了重病,很需要钱去买药。
老人抬头说了一句话,可是望舒压根没听懂,她皱了下眉,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语言。
大月氏有自己的语言,他们不会说中原话,也听不懂中原话,老人家刚刚只是看到了那袋金子,猜到望舒可能想借此换些什么。
她苦恼的皱紧了眉,一只手下意识伸进袖子里摸了摸笛子,奇特的是,就在她触碰到笛子的那一瞬间,忽然就能听懂眼前人说的话了。
“姑娘?姑娘?”
望舒一下子回过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