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五十年
七月初
康熙帝下旨嘉赏青海各部愿入藏协战之举, 授正蓝旗满洲都统延信为平逆将军, 负责指挥青海一路进藏大军及内外札萨克随从人员,共二万多人, 护送格桑嘉措入藏坐床。
青海一路大军的粮饷事务,则由巡抚噶什图负责。
七月初三,圆明园
隆科多借着为万岁爷传达旨意的差事, 来探望休养的雍亲王。
梧桐院内,张保、李英自觉退到屋外, 守在门口。
“王爷看起来恢复的不错, 微臣也就放心了。”
“舅舅坐吧, 本王本来也无大碍,只是躲个清闲罢了。”四阿哥把手里的书往软榻上的炕桌一扔,指了指对面。
隆科多拱了拱手后,坐到榻边,“西花园的事, 微臣也听说了。恕微臣大胆,王爷这次的计策, 不, 算不上计策, 王爷这次的行动实在太过鲁莽了。”
四阿哥微微垂下的睫毛轻动, 一手搭在膝盖上摇了摇, “只是一时大意罢了,反正老八也没讨到好。”
“王爷的一时大意,不仅让自己陷入危险, 还留下了无穷的后患。”
隆科多话中有话。四阿哥抬起头,神色渐渐阴沉。
“舅舅这话是何意”
隆科多直视着四阿哥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西花园一事到底是因为谁,王爷心里应该比微臣更清楚。八贝勒受了刺激,虽然如今起不了床,神智也不清醒了。但狗急跳墙,若真让他一时发疯,说出了什么,王爷又该如何”
四阿哥的目光陡然阴寒,隆科多却没在意,继续说道,“王爷平日中意于谁,臣等无权过问,也无意干涉。但是,这个人可以伺候王爷,可以陪伴王爷,却绝对不能影响王爷。若是因为他,让王爷丢了一贯的冷静、谨慎。那这个人,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房门外,张保、李英守着门户,却都不大安逸。
“我师父又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两天,王爷的脸都跟擦了锅底灰似的。”
“行了,别说了,隆科多还”
“砰”
张保的话还没说完,屋内就陡然传来了碗盏落地的声响。
房屋内,隆科多从软榻上站了起来,下跪拱手。
“微臣忠言逆耳,但句句发自肺腑,还请王爷仔细思量。”
四阿哥胸口剧烈起伏,手边的茶碗、茶壶都扫到地上去了。
“一派胡言,本王如何行事,不需要别人来教”
隆科多却不肯就此罢休,仍是抬着头道,“西花园一事,王爷根本只是为了泄愤,您被通州一事的仇怒蒙了眼睛,丧失了清醒。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一个人。如今,八阿哥病重,事情尚可转圜。可若再有类似的事情发生,王爷走错一步,就可能跌入万丈深渊,再难翻身了”
京城,苏氏商行
苏大财东的新商号已经开始挂牌营业,铺面选在了琉璃厂附近。
前后三进的院子很是宽敞,库房也建的很大,商行最近正在筹建自己的商队,来来往往的全是生意人。
不过,饶是有很多需要忙得杂事,苏大财东却一直提不起精神,算个帐都半天拨不动一颗算盘珠子。
张起麟陪着苏培盛出来,看着苏公公心不在焉的模样,也知道这几天他正在跟王爷闹别扭,一时忍不住,坐到桌边问道,“您这是怎么了西花园的事儿都已经过去了,王爷也好好的,您为什么总躲着不肯回圆明园呢”
苏伟把一颗算盘珠子拨上去,又拨下来,好半天也集中不了精神,最后还是重重地叹了口气,“你说这次西花园的事,王爷到底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张起麟皱眉想了一会儿,“王爷抓了阿林保,知道是谁刺杀的您,肯定生气啊。”
“就因为生气”
苏伟抬起头,“八阿哥跟咱们的仇怨多了去了,哪一次不让人生气可你见他什么时候做事这么冲动了”
“想要报复,方法有很多。这样直来直去的,不是他做事的风格。反倒像个没经世事的小伙子,被谁打了一拳,就要加倍打回去,不去计较得失,也不去顾及后果。要是寻常人家也就罢了,可偏偏”
苏伟重重地叹了口气,两臂一叠,往桌子上一趴,“我知道他是因为我,可就因为这样,才更加可怕”
“苏公公,”张起麟往前蹭了蹭,放轻了嗓音道,“王爷这次,或许真的是被情绪左右了。可也不是不能理解的,王爷也是人,也需要宣泄。通州的事,您大多时候都在昏迷,没有看到王爷当时的样子。”
“算起来,我和张保也伺候王爷二十多年了。可是,当我们那晚赶到通州的时候,却是真真切切地被王爷吓到了。什么仪表规矩什么冷静自持那一晚,如果您醒不过来,我们真的不敢想象王爷会变成什么样子。”
苏伟趴在桌子上,眉目却没有因为张起麟的话而渐渐平和。
七月初五,圆明园
四阿哥在湖心岛上走来走去,周围的景致很怡人,可赏景的人心情却很烦躁。
张保和小英子跟在后面,想说点什么,却又不敢开口。
毕竟,苏大公公已经连续三天,没有回圆明园了。
“王爷,要不咱们去别处看看吧”张保终于大着胆子提出了建议。
四阿哥止住了脚步,望着不远处空空荡荡的清晏阁,点了点头,“去菜圃看看吧。”
午间,菜圃
日头高照,四阿哥一行走到菜圃外面时,却听到了一连串的女子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