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乐突然一脚刹车踩下, 车停在路边。
沈砚抬眼望过去, 车旁停着辆大摩托, 乔少爷穿着炫酷黑色皮衣, 戴着头盔, 冲他甩刀。
沈砚按下车窗望向他, “乔法医, 想解剖人了”
乔子执摘了头盔,打量沈砚半晌,微扬下巴问“你嘴唇怎么有道红”
沈砚垂眉看手指, 手上也有些红, 若无其事拿纸擦唇,“有事吗”
“还真有事, ”乔子执把头盔放到车把上, 过来趴着沈砚车窗说“唐铳退伍回来了,打算开古董公司,你知道吗”
乔子执和沈砚是光着屁股一起长大的发小, 除此之外,一起长大的还有何斯野, 唐铳, 以及许供春。
唐铳回来, 暗自高兴的人应该是许供春。
许供春, 沈砚呼吸变得清浅, 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
供春的名字来自紫砂壶, 因她父亲喜欢紫砂壶, 紫砂壶工艺的开山鼻祖名叫供春,便为女儿取了这名字。
许供春本不喜欢这名儿,不好听,供春壶也丑,但是唐铳对她说,“供春很好看”,她便开始喜欢上这个名字。
沈砚抬头,语气无波无澜,“定好哪天一起吃饭,提前告诉我。”
乔子执歪头打量他,“你如果不爱去就不去。”
沈砚捻了捻手指,“也该告诉他们一声,我有未婚妻了。”
“什么真的假的”
沈砚没谈真假,只是淡淡看他。
乔子执开门上车,“韩思桐你不是去拒绝的么,拒绝失败了”
“不是她,”沈砚斟酌着如何用一个词形容那个人。
半晌,沈砚不紧不慢地吐出五个字,“是一个,戏精。”
“”
温燃忘记回去找商君衍了,害得商君衍和相亲对象干坐了半小时,被商君衍在电话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这是她的错,老老实实地挺着被骂。
商君衍见她半晌不吱声,心想她失恋也可怜,便不再骂了,“看在你失恋的份上,我”
温燃快乐打断道“我恋又不失了,哥,您快有妹夫了”
商君衍深沉半晌,“那个狗贩子,瞎了”
“”
温燃本想晚上回沈砚家的,但韩叔叔更重要,事不宜迟,立即打电话给她爸的助理问她爸在哪。
温志成在出席一个慈善活动,温燃开车过去,本想趁着他身边没钱戈雅,她有机会说服他,完全没想到,温志成领着曹忆芸钱戈雅一家三口一起出席活动。
温燃在入口处,看三人坐在一起交谈的样子,眼睛有点疼。
等到温志成起身出会场,温燃跟上,和他一起站在泳池边,语气温顺地说“爸,求您件事。”
“燃燃”温志成诧异,“你怎么来了”
温燃没提看见钱戈雅和她妈的事,直入主题说“韩叔叔公司出了点问题,我想让您帮他。您不帮他,他就打算让思桐嫁给沈砚。”
温志成听到她提起沈砚,看似温和的眼睛,老谋深算地打量她,“燃燃,你这是在帮思桐,还是在帮沈砚”
温燃觉得没区别,她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刚要说话,忽然侧方传来钱戈雅的声音,“燃燃也来了,刚才怎么没在会场看见你爸,您没在训燃燃吧”
钱戈雅似是在提醒温志成什么事,突然间温志成想起来了,气场骤变,“温燃你怎么回事,你居然打你姐你还住进沈砚家你怎么这么不,你,你是不气死我不甘心吗”
温燃头疼,身体也冷,蓦然好似从夏季变成寒冬。
他要说的是“你怎么这么不要脸”。
“爸,”温燃为了韩叔叔,忍气吞声地说,“我错了。”
“一句错了有什么用”温志成气得直喘,“你,你赶紧给我嫁人得了霍东霖不是对你有兴趣吗,就嫁霍东霖”
温燃眼睛猛地睁大,不可置信问“爸,你说什么”
霍东霖是出了名的浪荡公子,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也是出了名的对女人阴损,她爸怎么会突然说出这句话
温燃转头看向钱戈雅,她之前差点和霍东霖谈成的合作,就是被钱戈雅抢了,霍东霖最近应该在和钱戈雅频繁接触。
钱戈雅轻轻叹气,“燃燃,霍东霖前两天去公司和爸谈了这件事,他挺喜欢你的。”
温志成拍着心脏,不想再和温燃吵下去,转身道“你自己好好考虑吧,不是总怕我不给你遗产吗,嫁给霍东霖,日后夫妻共同财产无数,不亏。”
温志成离开许久,温燃都没能发出一个音阶来,紧咬着的嘴唇在颤抖。
钱戈雅歪头看温燃,状似好心地关心她,“燃燃,你脸色不太好,要坐会儿吗”
温燃闭眼,努力忽视她爸说的那些话。
嫁不嫁人,或是嫁谁,没人能逼得了她。
钱戈雅向来很少和她正对面硬碰硬,都是不声不响地在背后耍手段。
这次温燃中招了,她脑内飞快地转着该如何扭转此时的劣势。
钱戈雅担心地过来扶她,温燃退后躲开,抬眼道“钱戈雅,你想要钱吗”
“什么”钱戈雅笑着揉耳钉,“我怎么听不懂”
温燃笑了下,提醒说“你不是一直在我爸面前扮演温柔大方又努力听话的好女儿吗韩叔叔是我爸老朋友,这时候如果你劝我爸帮忙,再顺势提一句你想入股韩氏的新项目,你说我爸会不会顺水推舟的答应更觉得你贴心懂事”
钱戈雅有那么片刻的沉默,没明白温燃为什么会突然对她提这个对她有利的建议。
温燃脸色不好,却还在笑着,“我真没算计你,只是我温燃知恩图报而已,为了照顾过我的韩叔叔和思桐,我愿意和你休战,从现在开始停职一个月。”
钱戈雅不信温燃,她们俩暗自打了很多年,不信温燃突然这样好心,但她相信温燃确实是为帮助韩叔叔公司而来。
钱戈雅冷笑一声,倾身上前,指着泳池说“跳下去,跳下去我就帮你劝老头子。”
夏天,泳池不凉,跳下去没什么的,又不是冬天。
只是这样跳下去,温燃就是在向钱戈雅低头,甚至像她在给钱戈雅跪下磕头。
温燃怔怔看反着白光的清澈泳池,满脑袋都是越王勾践卧薪尝胆,韩信受辱,张良拾履。
沈砚正在家里煮汤,秦阿姨老家有事,请假回去办事,沈砚不喜陌生人,便也没让秦阿姨介绍的替她的人来。
按着菜谱,洗菜切菜,放进锅里,加调料,动作流程有条不紊,不慌不忙。
门外响起门铃声,沈砚将火调小,去为乔子执开门。
乔子执之前是法医,和一个去向他学习的作家小徒弟阮慕斯谈恋爱,小徒弟以他为原型写了本书,书写好了,乔子执也被甩和辞职了。
乔子执现在是没事儿搞搞投资的游手好闲少爷,而和小徒弟分手很久了,仍天天像失恋第一天似的,常晚上来找沈砚喝酒。
沈砚开门,门外站着的却是温燃,一身长裙浑身湿透,她垂着眼,面色惨白。
温燃嘴唇颤抖,声音沙哑,“我爸逼我结婚,那么多人都说我不是亲生的,我那天去做了鉴定他现在要把我卖了,要把我卖给霍东霖。”
沈砚沉默两秒后,抓着她胳膊将她拽了进来,力气大到在她胳膊上按出了指印。
温燃的裙子还在向下滴着水,站在门口不再往里走,像是怕将他家弄脏了。
沈砚皱眉,“进来,去洗热水澡。”
温燃摇头,一点点地蹲到了地上。
沈砚高高在上地俯视她,总是平淡无波的人,情绪与胸膛有了起伏,转身走了。
一会儿,一条毛巾,放到她的头上,轻轻擦拭。
一会儿,一条空调被,搭在她的肩头,渐渐变暖。
一会儿,一杯热牛奶,递到她的手上,甜腻腻的。
沈砚低声问她,“吃饭了吗”
温燃呆呆地仰头看他,目光空洞呆滞。
沈砚转身去厨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