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千姿这会儿颇有点“风水轮流转”的嘚瑟感。
想当初,无论她怎么招惹纪寒程,那人总是不为所动,甚至冷言冷语,还说她肤浅。
导致她一度以为,纪寒程是个对女生无感的高岭之花。
结果呢
他还不是会被外表欺骗,一下就忘了她曾经是他最不喜欢的类型。
付千姿这么腹诽着的时候,纪寒程正在床侧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袖扣。
他是清冷温柔,又斯文干净的长相,天生自带一股淡漠疏离感,做什么事都有种清心寡欲的气质。仿佛手腕上套个佛珠,就能当场出家。
不过以貌取人么,总是要出大错的。
这天晚上付千姿又被折腾了个死去活来,到最后被他抱起来去泡澡,意识已经混沌,哼哼唧唧地抱怨。
后来在浴室又耽搁了一阵,到两点多,她才身心俱疲地重新躺回床上,感觉分床睡这件事需要很快提上议程。
或许是太累了的缘故,她对纪寒程将她揽进怀里的举动没有发出半分抗议,眼皮一阖就这么沉沉地睡了过去。
床头的灯,光线温柔。
纪寒程不急着入睡,垂眸看了她一会儿。
白天的时候,付千姿会故意上个淡妆,将眼角描成微垂,营造出一种楚楚动人的无辜感。
卸了妆,五官反倒更明艳。
眼尾微微上挑,皮肤白皙细腻,唇却嫣红。
漆黑的头发像海藻似的,弯弯曲曲散落在枕头上。
纪寒程记得,高中那会儿,刚被付千姿缠上的时候,他其实是不怎么喜欢她的。
他天性低调沉静,她却跟“安静”毫不沾边,走到哪里身后都跟着一群朋友,在校园里像明星似的瞩目。
她没什么耐性,且很反复无常。
来跟他说话,几句话不对就能气咻咻地走人。但没过一会儿,又会笑眯眯地拿一道她根本不做的竞赛类高数题来问。
纪寒程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甚至有时候,还会被她带偏了节奏。
不由自主地,就顺了她的意思。
她年轻,骄纵,贪玩,漂亮,还有些大小姐的娇气。分明不太符合他心目中的理想型,但却成了他在国外那么多年,时不时会想起的鲜活记忆。
而回国之后,他发现这种想念并不是虚妄。
怀里的人轻轻动了一下,纪寒程凑近她耳畔,低低地问“装淑女好玩么”
大概是被温热的气息拂到,付千姿微微皱眉,往他怀里埋了埋脑袋躲避。
纪寒程笑了一下,眸光稍稍柔和,伸手摁灭了床头灯。
婚礼结束再回到北城,已然入夏。
马路两旁的悬铃木高高大大,油绿的树叶被炽烈的阳光照得几近透明。
劳斯莱斯一路平稳疾驰,车上,付千姿撑着下巴望向窗外。
纪寒程离京多日,副驾上的总助孟景同正有条不紊、事无巨细地向他汇报风恒总部的动态。
付千姿懒得听,阖着眼养神,将要睡过去之际,感觉车子停了下来。
纪家到了。
门口早有管家候着,接过助理递来的礼物,满面笑容地将人往里引。
这是位于古梁河畔的院落式别墅,连住宅带院子,占地一千八百多平。庭院内古树高墙,照壁浮雕,一道青石阶通往主宅的方向,两旁溪水潺潺,别有意趣。
因为两家长辈交好,付千姿以前是来过纪家的。那时跟着父母,现在则是和纪寒程。
不过,需要拿起剧本卖力表演这一点,却始终没变。
她一路挂着得体微笑,挽着纪寒程的手,见谁都亲亲热热打招呼。
今日纪家很热闹,除了远在国外的纪老爷子和驻扎海外市场的几个叔伯堂哥,基本都到齐了。
几次接触下来,付千姿或多或少也对纪家有所了解。这一大家子看似谁跟谁都和气,实际上明争暗斗不知多少。
光是吃个饭,都能感觉得出桌子上暗潮汹涌,乃至刀光剑影。
纪寒程倒像是习惯了似的,谈到公事,有人拿长辈的架势与经验来压他,不见他生气,却也不退让半分。一派淡定从容,反而叫长辈不知道怎么接话了。
怎么说呢付千姿并不意外。
他大概就是这种看着温温和和,凡事好商量,实际上一点也不肯退让的性子。
说不定城府比在座几个老狐狸都深。
付千姿不想掺和纪家的家事,饭后便跟堂妹一道去园子里散步。堂妹叫纪恬,刚高中毕业,正是青春又多话的年纪。
付千姿做足了知心嫂子的模样,耐心听她发表自己的见解,比如院落这一角应该开辟出来,种些玫瑰花,而不是千篇一律的绿植。
“不过我三伯那人挺无聊的,应该不会采纳我的意见。”纪恬很有自知之明,“我听说二伯就不一样”
她像是想起什么,猛然停住,忐忑地看了付千姿一眼。
付千姿过了几秒才明白过来。
纪恬的二伯,就是纪寒程已经过世的亲生父亲。
她笑了笑“没事。”
其实纪恬没必要这么紧张,因为付千姿也不清楚纪寒程对亲生父母到底是个什么态度。
她认识他的时候,他已经被托付给三叔纪至秦了。
而现在,即便两个人结了婚,也从没聊过这种交心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