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心里还存着气,说话的时候带了些出来。
其实乡下的房子都不大,外面发生的一切晚香都在里头看着呢。
她心里清楚查清事情源头恐怕是不可能,顶多是摆出姿态借着里正的身份来辟谣,万万没想到事主竟然主动跳出来了。
她心里也很诧异赵大媳妇为何主动认了,又想乡下妇人见识短,也许是被吓到了才主动认了,倒也没多想。
里正的意思是让赵大带着婆娘给晚香道歉,再正式上门一趟给杨家人道歉,这事就算算了。
毕竟是同村,也不好闹得太过难堪。
可晚香却陷入一股莫名的悲凉之中。
如果王香儿能再撑一撑,也许就不会死了。
可若是王香儿不上吊,就不会有她的到来,没有她一时失言触怒苗氏,不会闹出这么一场,没有她被逼无奈想办法替自己洗清罪名,事情的结果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时也命也。
可那毕竟是一条人命,一条人命就因为几句闲言碎语没了,而现在竟然是道歉就算了
见晚香不说话,里正媳妇嗔了里正一眼“你们男人就是粗心大意,大志媳妇伤成这样,能道个歉就算了那赵大媳妇屡教不改,在村里闹出多少事这次不能这么轻易放过了,得让他们肉疼才能长记性。”
“那你说怎么办”里正道。
“大志媳妇受了这么重的伤,得休养找大夫吧,家里的活儿也拉下了。不如这样,让赵大家给大志媳妇送两只老母鸡补身子,再给些银钱去看伤吧。”
“这”
这边,里正媳妇已经又挽着晚香的胳膊,说上了。
“婶子也心疼你,可事情已经发生了,所幸没闹出人命,你婆婆那我会去找她说说。你也知道,到底是妇人口舌之事,你里正叔计较太过,会伤了村民之间的和气,毕竟是同村的人,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
“婶子,我知道。”
晚香能怎么说,她也知道这事也就这样了,能洗清自己偷汉子的罪名,已经是不幸中的大幸。
既然事情已说定,里正便去了屋外安排处理接下来的事。
里正媳妇则叹着气,对晚香又道“你这孩子,终于聪明了一回,有些事别总是忍着憋着,总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咱们女人啊这一生太过命苦,该腰板硬起来就得硬起来,如果自己都不能救自己,旁人又怎好救你”
晚香一愣“婶子”
里正媳妇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含笑拍了拍她的手。
晚香若有所思。
最终赵大家赔了晚香两只老母鸡,和两百文钱看伤之用。
要知道老母鸡都是乡下人的命根子,平时家里的油盐酱醋针头线脑可都指望家里的鸡下蛋去卖,现在却凭空少了两只。
还有两百文钱。
村民们累死累活一年到头,也就混个温饱,家里地多些的还能落点钱在手里,也不过几两纹银罢了,现在却要一去就是两百文。
这可真是要了赵大娘的老命。
这老婆子一改平时被儿媳妇挤兑得不说话的样子,拿着家里的擀面杖追着赵大媳妇打了半个村。
鸡和钱都是里正媳妇亲自交到晚香手里的,于是晚香就拎着两只母鸡和钱回家去了。
苗氏还没回,晚香临走时听见苗氏跟别的妇人说话,说都是因为赵大媳妇碎嘴乱传,她才会一怒之下打了儿媳妇。
说白了,都是赵大媳妇的错,她也是受谣言唆使。
杨家的男人见没什么事了,就都回地里去了,马上庄稼就要成熟了,这时正是精细侍候的时候,耽误不得。
从始至终晚香都没和杨大志说话,也没看他一眼,杨大志以为媳妇心里还在怨他不帮她出头,蔫头耷脑地去地里去了。
殊不知王香儿体内早就换了个瓤子,王香儿已经死了,现在是杜晚香。
“娘,这鸡能吃吗”小芽儿突然问道。
陷入沉思中的晚香回过神来,见可爱的小芽儿含着手指问她,显然是已经忘了方才受到的惊吓。
也是孩子实在太馋肉,不禁心里又疼又怜。
她扔开脑子里那些杂七杂八的想法,站起来道“能吃,娘这就去做了。”
本来拎着鸡去后院宰杀,是身体的惯性使然,真让晚香动起手来,她却又是惊又是惧。
杀鸡
她什么时候干过这种事,连被处理好的鸡都没见过,因为在送到她手里时已经成了美味佳肴。
可小芽儿却欢快地拍着巴掌说要吃鸡了,大芽儿嘴里没说,却跟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
想着平时两个孩子难得吃一次肉,想着大芽儿受的伤,自己今天受到的屈辱,晚香心里凭空生出一股怒气。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王香儿,可那个声音既然告诉她,想要复活问玉,就需要改变王香儿的命运,她就权当他是了。
里正婶子说得没错,女人一生命苦,如果连自己都不能救自己,难道还指望别人
她没人指望了,问玉不在了。
抱着这样一股气,晚香死死地钳着鸡的两只翅膀,用刀割断了它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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