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这个字,解读很多,衍是会意字,意为水在江中流的意思,引申为富足。
同样,也可引余为多余。
老爷子给了他身份和名字,但也仅此而已。
小时候,谢茂衍被兄长姐姐们排斥,没有人愿意承认他,他被叫做谢衍,小名多余。
是了,谢令君也是私生子,他大哥高中时期生下的孩子,随便取了个名字养着。
因为老爷子把他记入了族谱,他大哥随便在家闹了一场,六岁的谢令君才跟着入族谱算了排行,取了令字。
在谢家,谢令君再不受重视,也是谢家长孙,也有个亲爹偶尔想起他,替他争一争。
但谢茂衍就是个透明人,三四岁的时候,哪怕是离家几天未归,也不会有任何人想起来找他。
哪怕是负责看顾他的保姆,也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了他的那些兄长姐姐身上。
小时候的受到的欺负和排斥太多,大多谢茂衍已经记不清楚。
但他一直记得,每年过年,只有他大哥回来的时候,他才能吃到爱吃的食物。
而且每每吃的时候,他都是抱着碟子在一边吃,连们正经位置都混不上。
小时候,谢茂衍常常觉得,自己像是从外头来的,讨食的野狗,站在席下,主人高兴了丢块吃剩下的骨头,不高兴了直接哄赶,拿脚踹开。
不是没有跟阿姨说过,但他的需求从来不会得到重视,换成他大哥,不用说,也会备得足足的奉上。
好在他跟兄长姐姐们年龄差得实在是大,谢茂衍小学时,他们就各有自学成,陆续离开谢家,老宅里渐渐只有谢茂衍,谢敏君的母亲,无人管的谢令君和老爷子四个。
谢家并不是个让人幸福的家庭,所以大部分谢家人羽翼丰满离开后,都很少回去。
所幸谢家除了他大哥一个败家子,其余人或从政或搞学术,有谢家做后盾,都还混得不错。
谢茂衍从小的梦想,也是像哥哥姐姐们一样,离开谢家,有自己的人生。
但世事无常,如今他成了谢家的掌舵人,甚至连从前趾高气昂的大哥,也要看他的脸色行事。
这里,又是另外一个故事了。
“这是第一次,有人会问我的喜好,真按我的喜好来准备食物。”谢茂衍声音很轻,听得让人莫名鼻酸。
程恩妮不知道说什么,他以为谢茂衍从小应该是金娇玉贵地长大,万万没想到,事情与她想的截然不同。
“多吃点,以前没人对你好没关系,以后自己对自己好就行了。”程恩妮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谢茂衍,只好这样道。
这是她上辈子的亲身经历,自己对自己好,就够了。
谢茂衍其实更想听到程恩妮说,有我对你好就行了,但没听到他也不失望,碗里端着的,就是实实在在的。
京城,谢家。
谢家大舅匆匆赶回家,结果发现谢茂衍又没有回来过年,顿时脸上难掩失落,他最近手里有个项目,要想启动,没有谢茂衍的同意可不行。
“你跟着你小叔,怎么没把他拉回来”谢家大舅看到谢令君,立马沉着脸训斥。
谢令君原本尚好的脸色沉了下来,“小叔的决定,不是我能动摇的,您如果实在想见小叔,可以自己去请他。”
谢家大舅脸一板,怒目望着这个已经成人的儿子,“不孝子,怎么跟你爹说话的要不是我当初”
老调重弹,谢令君连听都懒得听,直接转身就走。
一年里,谢家人最齐的时候,只有过年这一年,但自打谢茂衍成年,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谢家的团年饭上,哪怕老爷子发脾气也没有用。
“老大,你就别拿令君撒气了,老幺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这是还怪我们呢,不回家也正常。”谢家老三坐在一边,边看着小孙子边道。
谢家大舅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瞪我干嘛,如果你当初争气一点,不把谢家败成个空壳,现在哪里用得着事事求着老幺。”谢老三把小孙子抱起来,笑眯眯地往老爷子那里走。
做为他们兄弟这一辈,唯一一个抱孙子的,谢老三满脸得意。
自打他宝贝孙子出生后,他们这一房手里的股份又多了不少,这可都是实打实的钱。
要他说啊,老大与其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不如早点让底下的孩子赶紧成家生孩子,孙子抱上了股份也有了,多美的事。
哪壶不开提哪壶,谢家大舅被戳得肺管子疼,正要扯着谢老三辩驳几句,就见老爷子拄着拐儿慢悠悠地出来,谢家大舅默默地住了嘴,迎上去。
江省的第一场雪下下来的时候,程恩妮正在铁皮桶里烧火取暖,顺便往柴灰里头埋了两个红薯。
“恩妮,下雪了。”谢茂衍端着瓜子零食出来。
厨房里该炖的都炖上了,不时进去看一眼就行,剩下的菜,等吃饭前下锅一炒,就差不多了,中间的空档两人可以休息一会儿。
程恩妮惊喜地跑出去一看,果然下雪了,下得还很大,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地往下落。
才站了两分钟,身上就披上了件大衣,侧头一看,谢茂衍就站在她身边,仰头看着天空。
刚刚在烧火,程恩妮脱了外套,只穿了毛线衣在烧,这会出来,正是兴奋的时候,其实并不觉得冷。
“谢谢。”程恩妮笑着把大衣穿好,伸手接了两片雪花在手心里。
不过雪花还没完全触到掌心,就已经彻底融化成水,“希望雪能一直这么大,这样了到明天,积雪就能够堆雪人了。”
程恩妮记得,江省下雪的时候不多,即便下雪也只是意思一下,能堆雪人的时候少。
谢茂衍郑重地点头,“一定会的。”
“我开玩笑的。”程恩妮被谢茂衍郑重其事的态度逗笑,她不过是说说而已,也没放在心上,看了会儿雪,就喊谢茂衍进屋烤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