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雪雁不是死人,也有羞耻心。
碰了一个钉子,当场下不来台,怎么还敢再站到温钧面前去
她悄无声息地站远一点,偷摸地抬手,闻了好几遍袖口有没有味道。
许是心理作用,渐渐得也觉得自己身上的脂粉味太浓。
怪不得温钧嫌弃。
温钧以前对她一见钟情,夸她清丽出尘想开,他喜欢的女子应该是不施脂粉的。
季雪雁脸色扭曲了一下,懊悔自己竟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
季柳氏松了口气,用感激的目光看向温钧,还好,还好他没有失了分寸,被雪雁哄骗了。
不然,亲生女儿抢了继女的未婚夫,不用季老爷回来发火,她自己就能羞愧上吊
可叹雪雁这个孩子,被富贵迷花了眼,这些年性子越来越左。她不善言辞,怎么都劝不住她。
季明瑞连喝几口凉茶,解了渴,丝毫没有察觉几人之间的机锋,放下杯子,抬头看着季雪雁,得意道“大姐,我以前就说你身上脂粉味太重,你还不信我。”
季雪雁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只是不敢得罪这个小霸王一样的继弟,勉强一笑,立刻找了个借口进屋换衣衫去了。
等她重整旗鼓再出来,温钧已经走了。
她恨恨跺脚,遗憾自己错失这个良机。
季老爷不在家,季明珠也不在,好好一个可以单独与温钧提升感情的机会,就这么被自己浪费了。
季柳氏脸色不好看,拉她的手“雪雁,你和我进屋,我有话要和你说。”
季雪雁知道季柳氏想说什么,有些不耐,却不敢顶撞季柳氏,应了声,随她一起进屋,心里愈发烦躁。
另一边,温钧也回到了家。
院子里,温蔷不在,温常氏正和宋媒婆商量着什么。
温钧猜测八成是为了温蔷的亲事,不然温蔷也不会躲进屋子里。
他轻声打了个招呼,没有掺和,进了自己屋子。
进屋后,在窗前的书桌上坐下,翻开昨夜没看完的书,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准备开始读书。
今日是休沐日,先生布置了作业,让他们背诵论语的里仁篇,并做解释,明日上课抽查。
私塾是老先生一手建立的,规矩极其严苛。
若是抽查三次不过,就要降到丁班去。
甲乙丙丁四个班,各有不同。丁班是幼年班,教授三字经、千字文、这类启蒙雷书籍;丙班稍强一些,需要通读四书五经;只有甲乙二班才是私塾的重点。乙班需要领会圣人名言,加以熟悉贯通,而甲班则是学无可学,多作策论练笔,只等下场一试,参与院试。
甲班目前也不过五个人,代表这座私塾的最高知识。
温钧可不想去丁班,他的目标是甲班。
不过温钧虽然记忆力上佳,对这些之乎者也的古文却没有什么了解,还得一点点诵读,慢慢领会其中含义,所以没有在季家久留,特意赶回来读书。
说起来,这半个多月,他在私塾里也是受益良多。
老先生并不是那等腐朽古板之人,虽然讲究“书读百遍其义自见”这句千古名言,对待询问的学生却还算宽和。
温钧有极个别不懂的地方去问他,他都能欣然解答,并称赞温钧天赋好、进度快。
有良师,有益友,温钧也耐得下心去念书,这才能进度一日千里,追上丙班的那些同窗。
“子曰里仁为美,择不处仁,淹得知”
“子曰不仁者,不可以久处约,不可以长处乐,仁者安仁,知者利仁。”
“子曰”
温钧的朗朗读书声传出,一边诵读一边理解其中意思,若是有不懂的,才会停下来去思考。
而每当这个时候,温钧就迫切希望自己手上有一本现代印刷的论语做参考。
现代印刷的怕读者看不懂,一个个字都标释了含义,还有各种注解,注解加起来是正文字数的十几倍几十倍。而古代的论语,生怕浪费笔墨,通篇也才一万来个字,其含义和思想全靠先生教导和学生领悟。
如此一来,但凡有人领悟出现了偏差,就掰都掰不回来。
这或许也是世家子弟和农家子学业上出现天壤之差的原因。
世家大族出生的弟子从小耳濡目染,对这些都能了解一二。可是对于出生贫寒,说话都用白话的人普通百姓来说,贸然去接触一项几乎等同于另一个世界的语言,真的太难了。
好在温钧也经受过现代课堂上文言文的轰炸,多少有些经验。
吐槽了两句,他静下心来,再次投入到读书中。
“子曰唯仁者能好人”
院子里,温常氏坐在屋檐下,听到耳边传来的读书声,不禁放轻了声音,侧耳倾听,面上露出了喜悦的笑容。
一旁的宋媒婆也听到读书声,惊疑不定地看了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露出惊讶神色。
她常年不在家,到处去帮人说媒,虽然听说温家长子回私塾读书的事情,可是没有亲眼见过改头换面后的温钧,一直在心里存疑,还以为是村子里的人开玩笑。
没想到此子是来真的。
这太好了
宋媒婆一拍大腿,立刻将温蔷在名册上的地位往上提了一截。
宋媒婆这个媒婆能做到十里八乡都小有名气,也不是瞎做媒的,她心里自有一杆秤。
以前温家败落,温家唯一的男丁又浪荡轻浮,温蔷这样的女子,在待嫁女中算不得什么好条件,就算进了高门大户,寻常人家也不会看重。所以宋媒婆给她介绍的,也多是差不多条件的,诸如猎户、农户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