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巍带人将运送粮草的人马迎进城内。
舟车劳顿数日, 押送粮草的将士也都累得不轻, 各自被带去休息。安长卿和御史大夫则被迎进了将军府中暂坐。
将军府冷冷清清,连个下人都没有。只有迎二人进来的士兵给两人倒了茶。
安长卿本以为到了雁州就能见到萧止戈, 却没想到连人影子都没见到, 只好问伺候在一边的小兵道“你们王爷不在城中”
士兵站得笔直, 目不斜视“将军带兵出城了”
没想到这么不巧, 安长卿皱了眉, 又问“什么时候回来”
士兵“不知道。”
见这小兵问不出什么来, 安长卿只得放弃追问,想着等副将来了再问问。
两人坐了一盏茶的功夫, 齐巍才过来。
因上一批粮草出了岔子, 这一次齐巍带人亲自清点的粮草, 清点完一合计,发现粮草数目只有两万石时, 他脸色就不太好了。
折子上请了十万石粮草,却只来了两万石。两万石才够吃多久的
先前的兴奋喜悦尽化为凝重, 齐巍与几个下属面面相觑, 最后一挥手道“我去问问怎么回事”
对于随军押送粮草的两位大人, 齐巍还算客气。拱了拱手道“粮草清点无误,只是二位大人,这数量是不是对不上雁州战事正吃紧, 两万石粮草远远不够。”
御史大夫瞧了安长卿一眼, 一板一眼道“这二万石粮草乃是王妃捐献。雁州递上去的折子陛下已经看过,特派本官来核查史进忠火烧粮草及军饷贪墨之事。若是核实无误, 会再把缺的粮草补上。”
齐巍还没想明白王妃是哪个王妃,又听他说要核查史进忠与粮草之事,顿时脾气就来了“罪证确凿,还有什么要核查的等你核查清楚再拨粮草,雁州的将士早就饿死了”
“齐巍”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威严男声。萧止戈刚回程就听说粮草到了,连战甲都没来得及卸下就赶了过来,却不想在门口听见了御史大夫季安民与齐巍的对话。
出声阻止了齐巍,萧止戈将乌金枪交给门口小兵,大步往里走。人未见,声已至“季大人,要查便查,只是这粮草不能”
话说一半,待看见坐在季安民身侧的人,顿时哑了声。
良久才艰涩道“你怎么来了”
安长卿从听见他的声音起,目光就一直盯着门口,只是碍于有其他人在场,不好失态,才压抑着没有起身。
男人瘦了许多,也狼狈了许多。许是刚从战场回来,脸颊和盔甲上都还染着干涸的血渍。裤腿上更有大片的黑红痕迹,待他走近了,甚至能嗅到隐约的血腥味。
这是安长卿第一次见到他这副模样,潦草但也锋利,铠甲浴血,双眸似刃。
是守卫大邺边关的将军。也是他的将军。
安长卿缓慢地眨了眨眼睛,喉咙干涩,连发出的声音都是喑哑的“听说雁州缺粮草,我给你送来了。只是就凑到了四万石,还有两万石慢些,铁虎随后送来。”
萧止戈立时明白了他的意思,对于安庆帝会有的反应,他早有预料,不然也不会还派了人去梁州郴州借粮。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本该在邺京王府等他回去的王妃,会筹集了粮草,亲自送到雁州来。
他细细打量着安长卿,发现他下巴尖了不少,眼下还有疲惫的青黑,只黑白分明的眼珠还是清澈透亮的。想来押运粮草的这些日子,休息得并不好。
喉头几番滚动,萧止戈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先先请季大人去休息。史进忠和粮草的问题,明日再议。”
齐巍还不服,迟疑道“可粮草”
“粮草到了,先让大家伙吃顿饱饭,”萧止戈没有回头,沉声道“齐巍,你带人送季大人出去。”
齐巍看着从进来后就忽然变得奇奇怪怪的将军,却也不敢违抗,只能请季安民先去休息。季安民知道这夫夫俩肯定有话要说,自己也不留下讨人嫌,行了个礼,随齐巍出去了。
周围的人都走了,萧止戈才上前一步,下意识伸手想碰碰他,等看到手上血迹,才反应过来自己刚下战场,满手都是血渍污迹,又隐忍地收了回来,只深深望着他“这一路,辛苦你了。”
“嗯。”安长卿原先也不觉得苦,眼下见了他,却委屈地瘪了嘴。
走水运晕船到吃不下饭只能喝米汤时,他没觉得委屈;上了岸走山路,被马车颠簸的骨头都快散了,他也没觉得委屈
但现在看见了心心念念的人,委屈就一股脑地涌了上来,他瘪着嘴扑进萧止戈怀里,双臂紧紧抱着他,声音哽噎地冲他抱怨“都怪你不让我来雁州,每天听着传回来的不知真假的消息,我连睡觉都睡不好”
萧止戈紧紧回抱住他,下巴在他头顶蹭了蹭,闭了闭眼,哑声叹息“嗯,都怪我,以后去哪儿都带上你。”
安长卿在他怀里抽抽鼻子,偷摸想在他衣袖上把眼泪蹭干,结果反而被上头的血腥味熏到了,又不满地抱怨“你身上好臭。”
只是嘴上这么说着,却紧紧抱着他没有松手。
萧止戈眼里现出些无奈“快五六日没洗澡了,身上脏得很。”
安长卿哼唧一声,越发抱紧了他,小声嘀咕道“我不嫌你脏。”
萧止戈的手掌落在他后背,一下下抚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