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已然看着陶宅祠堂里供着的满满一屋子牌位默默无语。
祠堂大致分为两种,家祠和宗祠, 这种设立在家中的家祠, 是祭祀近代祖先的场所,通常供奉曾祖以下的祖宗牌位。这也和以五服以内为亲,五服以外为疏的说有关。
若非有大功德, 五服以外的先祖、始祖一般是享受不到家祭的香火的。
陶宅的祠堂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了, 周已然粗略一看, 摆在这里的牌位有已经去世好几百年的, 也有最近一二十年的。
看上面记载的生卒年月也是十分混乱,若按时间来排, 甚至有一百多年的空白, 难不成这段时间陶家人终于修仙成功没有人去世
先不论这些小问题,最让周已然吃了一惊的是牌位上的姓名。
他们都不姓陶。
什么样的人家祠堂里供奉的全是外人
周已然真心疑惑“我很好奇,进你家祠堂的标准是什么”
陶姜点了三炷香插进香炉里, 认真鞠了躬才回道“我也不知道, 只是听爷爷说过, 祠堂里供奉的都是舍生忘死功德无量的先人,他们大多无亲缘后人,要心怀感恩, 小心供奉。”
“那你家这不是家祠, 是烈士祠堂啊。”供奉了这么多代,陶家还挺仁义,周已然边看边感慨。
这个祠堂或许是陶宅修缮最完善的地方,陶姜日常打理得勤快, 香火供奉不断,没有一丝破败气息。
墙壁上的壁画色彩明艳,不是一般写实的画法,那几乎泛滥一墙的红色,似火又似血,其中隐约可见的神像,带着浓厚的宗教色彩。
周已然看了许久才看清藏于满壁红色里的巨大黑影。
“这是什么写意画法”周已然迟疑地开口,“火柴人大战九头蛇”
也许是为了突出黑影的巨大,它周围一圈的人一个赛一个的小,只隐约能从服饰动作猜出都是些道士。
陶姜道“这个图要蹲着看。”
周已然不解“为什么啊”
蹲下之后才知道陶姜的意思,这个角度正是壁画中的道士们的视角,从这个角度看过去那黑影是什么便一目了然了。
一只巨大无比的狐狸在大火中嘶鸣咆哮,粗壮的九根尾巴纠缠盘绕在道观的建筑神像中,像业火中开出的妖冶红莲。
明明只是道粗糙黑影,谈不上半点精致,却偏偏令看客观之便想到上古之威来。
周已然蹲在墙边,呆呆看着这幅壮美景象,耳边似乎真的听到了当日那场熊熊烈火燃烧一切的声音
周已然缓了许久,心中暗自反省,居然差点被几百年前的壁画上的一道狐影迷惑了心智,果然还是修为不够。
把视线从狐影上移开周已然才发现被焚烧的建筑匾额上有字。
“清云观这名儿有点熟悉,我是不是在哪儿听过”
陶姜提醒道“我之前同你说过,清云观是新城近几百年唯一有记载的宗教场所,清末年间被一场大火烧毁,观中道士在大火之后均销声匿迹不知所踪。”
周已然看着壁画问“那场大火是这九尾狐造成的”
陶姜迟疑了一下“这个并没有史实资料明确指出。”
可看这壁画就是这个意思。
看图编故事要不得,周已然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事儿和你们陶家有什么关系”
家祠中供奉着这么多道士牌位,还留下这幅壁画关联如此紧密,不妨大胆猜测一番。
“难道你们家祖先便是当年清云观幸存的的道士家祠中供奉当年牺牲的师长同门”
如此一来倒是能说通这幅清云观降狐壁画为何出现在陶宅祠堂。
陶姜“我的猜测同你一样,陶家先祖与当年的清云观一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现在宅里的道法古籍的来处或许就是清云观我曾经问过爷爷,只是谈到这个话题他便左顾而言其他,只叫我好好守着祠堂。”
这种明晃晃有隐情的反应
本来来祠堂只是想找寻点线索,在周已然的预想中,这个过程应当是非常艰难一波三折的。
结果这里的线索和被猫抓挠过的毛线团上的线头一样多,但看起来都和陶姜的五感没关系
一时之间周已然还真不知道从何查起。
有些丧气地在祠堂内走了两圈,周已然突然福至心灵,问道“牺牲这么多人,这个九尾狐可有被收服”
“不清楚。”陶姜思考了一会儿,说出自己的猜测,“不过当时应该是没有的,从祠堂里的牌位的生卒年月来看,那场大火之后只消停了一百年,之后祠堂中又进来了一些牌位。”
“我总觉得死后牌位能进陶宅家祠的,应该都是为了同一件事的牺牲者。”
周已然算了算时间,离现在最近的一方牌位只有一个,是二十三年前的,是一位名叫陶然的道长。
虽说这是陶家家祠,可里面姓陶的还真不多,难得看到一个,周已然道“这个应该是你家真正的亲戚了。”
“这是我爷爷的儿子。”
这种绕一圈的说法,把周已然搞得有点懵,那他究竟是你大伯还是小叔,还是父亲呢
周已然脸上的懵逼太明显,陶姜回答道“我也不知道,爷爷没给我说。”
怎么你家的关系认定全靠你爷爷口述吗这么淡薄的吗
陶姜也很无奈,他从小跟着爷爷生活,也没见过其他家人,只知道爷爷的几个儿女都去世了,自己父亲具体是哪一个他真的不知道啊
从小他只要一问这个问题,爷爷就是一副老来丧子晚景凄凉的模样,多追问几句能直接泪洒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