鸾鸟从来都是天塌下来当被盖的性子,这会却罕见的露出几分放弃反抗命运的无力感,道“主上这次不会站在你这边,除了你的亲兵,平城的部曲你一个人也调不动。沐兰,你斗不赢的,听我的,干脆走吧,远离平城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就算不嫁徐佑,也能逍遥自在的过下半生”
“你呢我知道你早厌倦了侯官曹的差事, 为何不想法子离开呢”
“我和你不一样,选择的主动权不在我的手上,而你,现在还有机会”
元沐兰摇了摇头,道“自出生冠上了元姓,我也就没有了选择,元氏没有落跑的公主,我宁可死在平城,也不会让大鲜卑山蒙羞”
鸾鸟没法再劝,耸耸肩,扭过头去,道“由着你吧”
回到分栋山深处,这里有间山中猎户打猎时居住的木房子,被元光一行掏钱买了,反正他们都是马上将军,风餐露宿,家常便饭,只是稍作打扫,便可以住人。
元沐兰求见元光,被门前坐着打盹的老仆人元山海拦着,道“少主吩咐,他要闭关两日,着公主静心感悟,不必来请安问候。”
元山海是从小照顾元光长大的老仆人,在元府的地位极高,也只有他称呼元光为少主。
元沐兰对他十分尊重,躬身施礼,道“是”然后回房入定,继续巩固境界。
不知觉到了晚间,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少顷大雨倾盆,狂风怒号,恍如末世。鸾鸟走出木屋,来到元光的屋子前,缓缓屈膝跪下,浑然不顾全身被大雨淋的湿透。
过了片刻,屋门打开,元山海道“进来吧,少主答应见你了”
元光盘膝坐在蒲团上,身前一张木几,身后一张木床,除此再无他物,双目闭合,气息绵长,道“为了沐兰”
鸾鸟低垂着头,雨水顺着青丝滴落地面,道“我劝她离开平城,她不肯听,但她最听大将军的话,还请大将军晓以利害,别让她回平城送死”
“你觉得她这次很危险”
“不是危险,是必死无疑”鸾鸟猛仰起头,目光全是冷意,道“皇帝已决定把公主许给渤海郡公贺旸。”
“贺旸那个肥胖如猪猡的贺癞子”
“正是丑鄙不堪的贺癞子”
元光睁开双眼,轻声道“皇兄决定了”
“皇鸟告诉我的消息,确凿无误”鸾鸟突然激动起来,道“大将军,贺氏虽在高腾案里牵扯不深,但它和长孙氏、刘氏、陆氏是世代姻亲,长孙氏、刘氏、陆氏被主上杀了百余人,唇亡齿寒,贺氏岂会真心臣服此次推贺旸来求娶公主,只是他们为了试探主上心意的诡计。主上允之,也正是希望恩威并施,杀戮之后,再赐以恩典,收群臣之心,安定平城局势,可他想没想过,公主该怎么办”
鸾鸟当着元光的面,肆无忌惮的非议君上,作为皇帝最信任的侯官曹主官之一,实在是破天荒的奇观。
元光道“当了皇帝,孤家寡人,其实也是苦的。天子,天子,就不能有人间之情,该舍弃时,我们全都是可以舍弃的棋子”
“我认命,身入局中,早有死无葬身之地的觉悟,可公主不该是这样的结局大将军,你也看到了,公主对徐佑别有情愫,只是她自己还没察觉,何不趁此良机,把两人撮合一起或许只有徐佑,能让沐兰打消死志”
元光默然良久,长长叹了口气,道“谈何容易沐兰的性子你比我了解,她外柔内坚,最有主见,让她主动背弃大魏,嫁给南人,根本是不可能的事不过,你不用太过担心,我昨夜厚颜请托,让徐佑在紧要关头务必救沐兰一命”
鸾鸟道“徐佑应了吗”
“他应了”
鸾鸟喜不自胜,道“以徐佑的手段和能力,他答应的事,绝对可以做到”
这种来自敌人的信任,是对徐佑最大的赞美。
“我也如是想,但是为了万无一失,还得你在平城多做准备,必要时候,出手助徐佑一臂之力。”
“嗯,我知道该怎么做”
末了,鸾鸟离开时问道“大将军,你毫不藏私的指点袁青杞修行,难道就不怕楚国多出一位大宗师,将来对大魏不利吗”
元光淡然道“秦汉以来,可有永盛不衰的王朝吗日亏月盈,天道之常,若是大魏因为楚人多了几位大宗师就烟消云散,那就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