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幸今夜, 昏黑无光。
容温直勾勾盯着这暗色, 任由眸中紧张慌乱四下流窜。
心里暗自嘀咕一句“还好。”
还好,那句没过脑子的问话, 被截断在了半途。
还好,随意敷衍的言语, 没有引起班第怀疑。
容温感觉那只大手愤愤扯走她颈后的袍角, 下意识侧了侧身子。
唯恐黑暗之中, 大手会不经意碰到她滚烫的脸或者耳朵。
然后,发现此时此刻,她偷偷揣在心里,与他有关的小秘密。
第一次在清醒的状态下,与男人一起过夜, 容温几乎一夜未合眼。
天边微亮,小圆脸夫妇赶着牛羊群出去时,容温才隐隐起了睡意, 一觉睡到天光肆意倾盖住整个小帐篷。
醒来时,容温混沌记起昨夜的事,双眸悄然睁开一条缝, 发现帐篷里除了自己,没有旁人, 这才利落的掀开毡毯坐起来。
外面,孩子刻意压低的欢笑声里,隐约夹杂一道奇怪的声响。
容温好奇的循声出去,在帐篷不远处一个小丘背坡, 发现两小孩儿正鬼鬼祟祟蹲在一起,一人手里一截血肠,逗得条黄毛黑背的小奶狗嗷嗷嗷的直打转。
容温眼中狡黠一闪而过,猛地从小丘正坡探出脑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宝音图,你阿布好像回来了”
宝音图一家过得甚是清贫,平日多食奶饼马奶这些自家产的简朴吃食,等闲绝不会宰牛杀羊。
血肠是以牛羊血、牛羊油及几种佐料制成,对这户游牧人家来说,极为难得。
“啊阿布,我阿布怎会回来”两个小孩儿被容温唬得不轻,宝音图吓得一屁股坐在了草地上,却还不忘消灭浪费粮食的证据,一把把小奶狗舔了两口的血肠塞进自己嘴里,小牛有样学样。
两个孩子一脸苦相,撑得脸颊鼓鼓,眼睛变成好几道褶子。
“噗”容温忍俊不禁,趴在小丘上笑得肚子疼。
宝音图与小牛对视一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满脸不高兴的朝容温冲过来,叉着腰对峙,“五婶,你竟然骗人”
“我可没骗人。”容温满脸无辜,笑盈盈的扯歪理,“我方才说的好像,没说你阿布真的回来了,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宝音图鬼机灵得很,不是好忽悠的,义正言辞道,“这根本不是你有没有加好像的问题,是你故意吓唬我们小牛,对吧”
小牛点头如捣蒜。
“这样有失公允哦。”容温笑道,“你和小牛是一伙的,他自然向着你。”
“哼,姑娘就是不讲道理,我让五叔来评判”宝音图扬着脖子冲容温身后喊,“五叔,你说五婶方才是不是故意使坏”
班第来了何时来的
容温笑脸一滞,抿抿唇角,连头都没敢回。
班第阔步走到容温边上,没急着说话,而是眼睑半垂,认真盯着容温的侧脸,像是在确认什么。
容温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昨夜那股尴尬不自在瞬间爬了上来,白生生的耳根罩上一层绯色。
班第微不可察的翘了唇角。
这才把视线转到闹腾着要说法的宝音图身上,变脸不过瞬息功夫,不咸不淡道,“我来得晚,没看见。”
“才不是”小牛弱声反驳,“方才我们起身时,台吉明明已经站在那里了。”
“那便是没听见。”班第理直气壮的骗完孩子,还不忘睁眼说瞎话的替容温描补两句,“你二人浪费粮食,本就该吃教训”
草原上最忌讳浪费粮食。
听班第用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两小孩顿时泄了气,低着头不敢反驳,气氛一时有些僵。
宝音图性子活泛,哪耐得住这种情形。
眼睛咕噜往班第容温二人身上一转,毫不犹豫扑到相较起来,好说话许多的容温面前,笑意讨好,“五婶,我知道浪费粮食不对,你和五叔别生气,我这就去挖野菜。小牛,快走啊”
容温及时拽住宝音图,“我也去”
容温不知如何面对班第,暂时不想单独和班第待在一起;再则她是真的喜欢去草原上玩。
“好啊。”宝音图笑嘻嘻的点头,主动牵上容温的手,拉着她便要跑。
宝音图脚还未迈出去,便被人提溜住后领。
班第面无表情掰开他与容温牵在一起的手,沉声道,“她有事做,去不了。”
“嗯”容温疑惑。
“什么事”宝音图也疑惑,不过孩子的疑惑往往比大人更直白,“五婶笨手笨脚的,连生炉子都不会,能做什么”
班第睇了宝音图一眼,默了一瞬,面不改色道,“浣衣。”
容温闻言,忍不住侧目瞟向班第,发现他换了身衣裳,
这人该不会是让她替他浣衣吧
两小孩都不喜欢浣衣,闻言连忙勾肩搭背的跑远了。
留容温和班第在原处。
容温长到十九岁,连帕子都未自己动手洗过一次,正想借口推辞,便听班第沉声道,“跟我来。”
容温莫名其妙被班第带回宝音图一家住的帐篷。
“不是要浣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