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舒静静看着她, 看着她的神情从豁出去的镇定再到有一丝犹疑和慌张露出来,才又笑了出来。
她看着姚玉莲像是看个傻子,道“天下不幸的女子何其多, 难道个个跑到我面前跪上一跪,求上一求,我就要把她收进来给我夫君做侧妃姚姑娘,到底是你有毛病, 还是你觉得我脑子有毛病啊”
“而且若说不幸, 姚姑娘你从小锦衣玉食长大, 没捱过饿, 没受过冻, 跟别人相比, 可真算不得有什么不幸。若说婚嫁不能自主,可这京城上下, 勋贵世家, 哪个姑娘的婚事不是父母和家族给定下的你不想入宫, 难道其他待选的贵女就都想入宫吗也没见她们跑去跪这个, 跪那个,求着别人做别人夫君的侧室的。”
“姚姑娘,人当自重人方重之, 你若真不想入宫, 那就自个想法子去抗争。不要自以为是的把别人都当傻子, 以为说上一番动听的话就能把别人玩弄于鼓掌之间。”
明舒说完也不理会脸上涨得通红像是要滴出血来的姚玉莲, 绕过了她就径直离开了。
姚玉莲跪在地上羞愤欲死, 她按在裙摆上的手紧紧攥着自己的裙角,死死按在地上,久久不能动弹。
她不明白,她刚刚说的那一番话明明合情合理,为什么兰嘉县主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说了她别无他求,可她竟然用那样的言词羞辱她。
明明她打听过,虽然传闻中这位兰嘉县主脾气有点差,但其实心地良善。
她开的药行经常会免了穷苦人家的药钱,她的药庄收留的也都是一些孤苦无依的妇人和孤儿。
她听说南面军缺医少药,就从自己药行抽了好几个大夫,捐了价值近万两的药材去南面军。
姚玉莲不知道她做这些是真的心地良善,心怀大义还只不过是沽名钓誉,亦或者是为了博取燕王世子的好感。
但不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她刚刚对自己那一番话的反应都不应该是那样才对。
她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明明她的姿态已经摆的那么低,她所求的也不过那么简单,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甚至也暂时解决了皇帝对长公主的担心和疑虑,缓了皇帝对燕王世子的针对。
明明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她就那样跪着那儿好一会儿都未起身,一面觉得羞愤一面又不明白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先前一直站在不远处的树下望风的贴身丫鬟鹊儿探头见兰嘉县主已经走远,忙上了前去扶她。
鹊儿扶了姚玉莲起身之后就帮她清理着腿上的灰尘,然后就看到自家姑娘的手上竟然有好些血眼子,中间有血迹慢慢渗出来。
她吓了一跳,掉了眼泪心疼道“姑娘,您,您这是何必啊您何必这样求她要将您赐婚给燕王世子的是陛下和太后娘娘,还需由得她同意不同意吗”
“她虽是正妃,但您也是御赐的侧妃,并不比她低上多少。再说,就算在京中别人都因为她是大长公主的女儿让着她,但嫁去了燕王府,情况可就不同了。”
“她这般自大善妒,难道还当真以为燕王府跟京城一样,还能由着她作天作地吗那华二姑娘不是说燕王世子已经有了一个很宠爱的宠妾吗到时候由得她跟那宠妾去斗就是了,姑娘”
她想说,姑娘您还不如坐上观虎斗,届时坐收渔翁之利就是了。
可是她的话还未说完就被姚玉莲打断了。
姚玉莲稍微缓过神来,就打断她道“好了,鹊儿,这些事情不是你能非议的,这事你就烂在心里,以后也切记要谨言慎行,知道吗”
她跟自己说,不管怎么羞愤,受到什么要的折辱,也要坚持下去。
她在梦中的那一辈子,不就是不懂得躲避锋芒,自以为自己是姑母的侄女,赵存晞的表妹就不肯低下身段去,结果一败涂地,一尸两命的惨死吗
这一次她一定要好好的活着。
坚持到最后一刻,做到最后能笑出来的那一个。
“奴婢知道。”
鹊儿看见自家姑娘严肃的表情,忙住了口。
她平时其实是个谨慎的,刚刚也是一时心疼自家姑娘且气极才多说了几句的。
且说回明舒。
回到皇庄自己住的院子里的明舒拿着镜子照了照自己。
她回头看青兰,似有不解道“青兰,你说我是看起来像包子,还是像傻子啊那女的竟然跑来跟我说那么一番话,难道她以为她跟我卖一下惨,再说她无欲无求,只想清静度日,我就肯答应她让她去给世子做侧妃我脑子有问题啊”
这世上不知有多少终日劳作,只求能有个温饱,有个遮风挡雨的住处却求而不得之人。
这世上也不知有多少身世凄凉,或者遇人不淑,一生凄苦的女子。
不肯自己努力求生存,跑到她这里来跪一跪,她就会信她“不求尊荣,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的话,收了她做赵景烜的侧妃
明舒又是摇了摇头,觉得这件事实在是透露出些令人不解的怪异。
青兰听了明舒的话却是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道“是那个姚玉莲脑子不太好使。”
竟然觉得她们县主是个善良得没脑子,随便哄一哄就能被人哄了去的。
明舒放下镜子,随手拿起了桌上首饰盒里的一枚粉色珍珠嵌的珠花,拨弄着珠子,笑道“她可不是脑子不好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