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明媛这时确是身上发着高热,虽说大夫来瞧过药也灌了下去,不过她这是心病,没有心药来医,如何能好
水仙眼瞧着她一张小脸烧得通红,偏偏手上冰冷无比,嘴唇干裂着送了多少水进去也不见喉头动,嘴里只喃喃的叫着,
“爷国公爷”
水仙伺候了四娘子这么些年,却是头一回见她病得这般凶险,水仙也不过小丫头一个,见主子不好,药石无力,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守着夏明媛哭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
“四娘子这是心病,心病还要心药医”
这心药便是那国公爷,想了想一咬牙壮了胆子去前院哭求,燕韫淓终究是谦厚君子,心知自己这是他与燕瞻的事,这夏明媛也不过是个棋子罢了,想到她也是无辜,不由心中一软还是带了清风往随风阁去了。
到了内室见夏明媛的样子,想到小小一个女儿家到这处受了这般的磨挫,立在床前长叹一口气,微微伏下身叫道,
“夏氏夏氏”
夏明媛于昏迷之中倒似听见了他呼唤一般,睫毛抖了几抖,这才勉强睁开眼,见到眼前人不由的心下激荡,
“爷国公爷你你你来啦”
伸手一把抓了他腰间垂下的丝绦,
“国公爷真真是你么”
燕韫淓点了点头,
“你好生养病,切莫多想”
夏明媛得他宽言安慰,立时眼角流下两行泪来,
“国国公爷我我的命好苦啊”
燕韫淓温言道,
“你少想些,好好吃药才是正事”
再说两句这便要走,夏明媛却是紧紧拉着手中的丝绦不放,燕韫淓不得已将腰间的玉解了下来,人却是走了。
之后倒也是隔了两三日便去瞧她一回,也不多说话问上两句就走,便是这样夏明媛总算是心里受用了些,病也慢慢好了起来。
只是来往多了几次,倒让燕岐晟知晓了,这一日燕韫淓到这随风阁里坐下,便问了两句病情,夏明媛已是能下地了,只是一场大病人消瘦了不少,一张脸只得二指宽。
窗户缝里钻进来一股子凉风,立时便捂了嘴咳,那样儿病怏怏,咳泣泣,花一般的少女单薄的肩头抖动着,瞧着总让人有几分可怜
咳了一会儿这才应道,
“回国公爷的话,已是好多了,只是热虽退了这喉咙时时都发痒,就要咳一咳起来便停不了”
燕韫淓闻言应道,
“你这是冷热不调,勾起了肺火,这才咳起来的,却要细细调理,用些雪梨膏许好些”
夏明媛摇头道,
“那东西太甜,吃了嘴里不爽利”
燕韫淓想了想道,
“我那处倒有一个方专调理肺火的,乃是早年宫中圣手文孝章的方子,之后让明月给你送过来”
夏明媛咬唇,
“多谢国公爷”
两人这般不咸不淡的说着话,却听外头突然有人在喊,
“爹爹”
燕韫淓耳尖,听着了却是笑,
“怎得寻到这处来了”
起身往外头走,扶栏向下望见那院子里头站着气鼓鼓的燕岐晟,后头跟着长思,
“爹,你怎得跑到这处来了”
燕韫淓未答却是反身下了楼,燕岐晟见他下来立时凑过来牵着他的袖子,似小狗一般耸着鼻子闻了闻,冲着楼上大声道,
“爹,无事别到这院子里来,这处骚腥味儿大,好好的一件衣裳都给污了,还不快些回去换了”
楼上夏明媛听了却是脸上一更白了,又听下头那小霸王骂道,
“这院子就是个狐狸窝,从上到下没一个好东西,也不瞧瞧是个什么身份,胆儿倒大了,惹恼了小爷再一把火给你烧了”
立在那处只是骂,燕韫淓一脸无奈的拍了拍他脑袋,
“瞧你这样儿,还是有半点皇家人的雍容么”
长青性子也不知随了谁但凡有点儿不顺当便要翻脸
燕岐晟恨恨瞪了楼上一眼道,
“爹你前头说的话忘了么若是旁的什么人爹您想纳一百个我都不拦着您,单单她便不成,前头我还后悔烧了房子,现下我倒恨一把火没把她烧死了”
说话间却是几步窜到了那正堂之中,一脚将那桌子踢翻,梅瓶儿打碎,多宝阁上一应的东西哗啦啦推倒,那碎屑四处飞溅,丫头婆子吓得惊叫躲避,燕岐晟喝骂道,
“喳呼什么,主子没规矩下头人也没规矩,什么东西”
骂了一通这一院子的人只能立在那处听着,待他消了气才拉了燕韫淓扬长而去。
水仙立在那处等到他们走远,这才让众人过去收拾,咬着唇回来却见夏明媛坐在椅上,白着一张脸,身子气得乱抖,
“四娘子”
夏明媛牙关咬得咯咯发响,小脸上一时白一时又转青,双眼只死死瞪着手旁那天青的茶盏,却是刚刚燕韫淓喝过的,
“四娘子四娘子放宽心些奴婢也是听这府上人说过,这位小爷也是阖府上下宠着的,国公爷对他百依百顺,要月亮不敢摘星星,养得他脾气大了些不过终究是小孩子家家,不必太过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