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嬷嬷随着秦青茵至厢房坐等,这一等就等到了三更天方听见说皇后醒了。宋嬷嬷看了看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心想即便此时见了皇后也没办法回大内给天子回话了,便对秦青茵说“先不要告诉娘娘我来了,让娘娘吃点东西再好好休息吧。”
秦青茵自然依从,于是第二日辰时宋嬷嬷方才见着忘忧。待她回大内时,御史台弹劾皇后恃宠而骄,伤害龙体,德行亏欠,有失国体等等奏疏便如雪片一样飞进了乾元殿,落在赵祯的书案案头。
赵祯眼巴巴的等了一夜不见宋嬷嬷回来,却等来了这些奏疏,一腔火气便再也压制不住。他先是把龙案上的奏疏统统摔倒地上,然后又砸了茶水,膳食。宋嬷嬷进来的时候,只见乾元殿里一片狼藉。
“陛下息怒。请陛下保重龙体”宋嬷嬷跪地劝道。
“你怎的现在才回来”赵祯没好气地问。
“回陛下,老奴昨日至国舅府时皇后娘娘刚刚睡着,老奴不敢打扰,便等娘娘醒来。然而娘娘一觉醒来已经是三更天,老奴怕娘娘知道陛下十分挂念而心中不安,从而难以安眠。便等到了天亮方才去给娘娘请安。跟娘娘说了几句话,便急急的赶回来给陛下保平安了。”宋嬷嬷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绣工很是一般的香囊双手奉到赵祯面前,“这个是皇后娘娘让老奴带给陛下的。”
赵祯拿起这个香囊,心里的火气便消了几分,叹了口气问“她究竟怎样”
宋嬷嬷低声回道“陛下放心,以国舅爷和孙夫人两位杏林圣手,定然会保皇后娘娘凤体无恙。”
“那为何”赵祯皱眉盯着宋嬷嬷的神色,片刻便明白了其中的意思,遂冷笑道“她居然为了林宏的事情,以身入局,全然不顾朕的体面”
宋嬷嬷忙劝道“陛下这话就严重了。其实,这个时候皇后娘娘住在国舅府,有国舅和孙夫人两位杏林妙手看护,这龙胎必定是稳稳地。陛下细想,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比皇嗣更重要呢只要林宏的案子查清楚了,眼前这些麻烦都会烟消云散的。”
然而赵祯已经不是当初的少年太子,他亲政这两年早就看透了朝廷里的那些龌龊手腕。宋嬷嬷这番话根本无法宽慰他。他冷笑一声,仰头叹道“哪儿有那么容易呢她这样做,分明就是舍了朕。一个林宏,便抵过了朕跟她这些年的情谊吗”
“陛下别这样说,皇后娘娘跟您的情谊自然是谁都比不了的。”宋嬷嬷忙劝道。
赵祯疲惫地白案匕首说“罢了,你不必多说了。下去吧。”
宋嬷嬷默默地退了出去,赵祯环顾一地的狼藉,忽然抬脚踢了一下脚边的奏疏,转身出了乾元殿。
事情一再发酵,朝中“废后”的呼声越来越高。自然也有竭力反对者,毕竟皇后府中怀有龙胎,而且是唯一生育了公主的人。即便有过错,申斥训诫都可,却决不能废之。
不过两三日的光景,朝堂殿议之事全都围绕着“是否废后”之事展开辩论,其他的国事政事全都被丢到一旁无人问津。
阴雨连绵的午后,风从窗纱吹进来,带着湿凉的秋意。
忘忧闭目靠在榻上,孙若雪手中拈着艾香为她针灸保胎。林逸隽夫妇坐在下首的椅子上安静的等着。待孙若雪起针时忘忧方睁开眼睛,缓缓地问“外面怎么样了”
林逸隽叹了口气,说“跟娘娘料想的一样,枢密院和中枢分为两派。以吕相为首的以皇后失德伤了龙体为由竭力主张废后,以王相为首的以皇后身怀龙胎且并无大过为由坚决反对废后。朝廷上已经闹出一锅粥了。”
“外头是吕相,那么宫里呢”忘忧又问。
秦青茵回道“何妈妈送出消息来说,贵妃以陛下心烦为由令诸位嫔御都关起门来安分度日。宫中嫔御还都算是安分守己,只有仪凤阁的张昭仪每日都有御医早晚进出。而她带进宫里服侍的丫鬟画眉昨日出宫之后至今未回。”
“画眉”忘忧细细的想了想才想起画眉的模样,微微点头说“那就叫人去查这个画眉。看她出宫后都去了哪里,跟谁来往比较多。”
“她不过是个使唤丫头,能做什么”秦青茵皱眉说。
忘忧冷笑道“之前是使唤丫头,现在却是仪凤阁里的一等宫女。她进进出出都是为了张俞颖,而张俞颖这个人从来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好,我这就叫人去查她。”林逸隽说着,起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