富丽堂皇的殿宇陷入静默。
虞华绮没有立刻答应太皇太后。
若真要她在寿安宫住一段时日, 其实也无甚打紧。太皇太后不会傻到谋害她。
可太皇太后费了这许多功夫, 绕一大圈,最终目的, 恐怕不止是让她住在寿安宫,陪伴左右这样简单。
太皇太后定还打着闻擎的主意。
虞华绮担心,若自己答应住进寿安宫,会让闻擎在朝中受太皇太后掣肘。故而她不愿答应, 只是垂眸不语。
太皇太后见虞华绮不出声, 似乎很犹豫, 沉声道“怎么, 阿娇不愿”
虞华绮当然不会明说, “太皇太后,年底便是阿娇的婚期,日后阿娇长住宫中,可有许多时间陪伴您。可阿娇能陪在祖母父亲身边, 承欢膝下的日子,已然不多。阿娇实在舍不得。”
她没有直接拒绝,但此番言语, 仍让太皇太后神色不豫。
太皇太后万万没想到, 自己会被拒绝。
“你祖母和父亲自有兄嫂照顾, 你若能给虞家带去荣光, 可比所谓承欢膝下有用得多。阿娇, 你细想想哀家的话”
太皇太后语气颇有些重, 虞华绮沉默地坐着, 没有回答。
伺候太后的淳嬷嬷见两人僵持,恐事情不妥,轻声道“太皇太后,您该用药了。”
随后,淳嬷嬷示意端药的宫女,将汤药端给虞华绮。
虞华绮身在寿安宫,不好违逆太过,只得接过瓷碗,搅了搅冒着热气的汤药。
此刻天近黄昏,丝丝缕缕的清凉秋风自殿外吹拂而入,很快就将烫热的汤药吹凉。
虞华绮舀了一勺,服侍太皇太后喝药。
太皇太后丧子丧孙,这两日着实哭了许久,方才又被虞华绮气着,此刻脑仁抽抽地疼,饮了半碗药,便挥挥手,不肯再用。
虞华绮身为臣女,无论如何,都该劝几句。
“您再用些吧,用完了药,药力发作出来,身子才会舒服。”
说着,虞华绮端了蜜枣,给太皇太后甜口,随后,服侍太皇太后喝完了整碗汤药。
淳嬷嬷站在一侧,欣慰非常,“还是虞姑娘有本事,若今儿只有咱们这些奴婢,是怎么劝,也劝不动太皇太后喝药的。”
虞华绮将空碗递给宫女,没有接话。
淳嬷嬷并不在意,继续道“虞姑娘,皇城里这么些贵女,只您与太皇太后贴心。您也瞧见了,如今她老人家身子骨正弱,您若执意不肯入宫陪伴,可是有违孝道啊。”
“有违孝道”
闻擎阔步流星,走进太皇太后宫殿,前来通禀的宫人跟不上他的脚步,几息后,才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给皇祖母请安。”
闻擎礼数周全,却面无笑意,更丝毫不见尊敬。
太皇太后见状,唇角微微抽搐,鼻翼两侧的纹路因此显得更深。
虞华绮见闻擎进殿,同殿内其余人等,一同跪下给他行礼。
闻擎及时伸手,扶了虞华绮起来。
他还顺势给虞华绮正了正腰间那块白玉镂雕水鸟莲叶纹八角佩,“毛毛躁躁的,玉佩歪了也不知。在这可给皇祖母添麻烦了”
最后一句话,闻擎虽是对虞华绮说的,冷冽的眼神,却看向了太皇太后。
他长身玉立,挺拔如山,此刻穿的已是尊贵龙袍,气势威严而冷漠,那一眼,直看得太皇太后心间一颤。
太皇太后稳了稳心神,道“阿娇是个好孩子,最贴心的。”
闻擎闻言,俊美凌厉的眉眼温和不少,“皇祖母过誉了,阿娇被娇惯得不成样子,空有一颗孝心罢了,谈不上贴心。”
他的话句句绵里藏针,又句句回护虞华绮,太皇太后的笑容逐渐变淡。
闻擎仿佛没看见太皇太后的神色,冷冷扫了眼虞华绮方才坐的矮杌,直接领着她,坐在太皇太后对面。
虞华绮看着太皇太后僵住的笑颜,坏心眼地从衣袖间探出指尖,偷偷挠了挠闻擎的掌心。
怎料闻擎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指。
虞华绮吓了一跳,疑惑看向闻擎。
闻擎眉心微敛,不悦道“怎么这样凉”
虞华绮原没觉得冷,被闻擎这么一说,才发现,自己的指尖确实比闻擎的凉了许多。
闻擎扬声唤了候在帘外的丁姑姑进来,面色沉冷,斥道“让你们跟着,你们便是这样伺候的”
丁姑姑暗道不好,立刻跪倒在地,“陛下恕罪,奴婢是奴婢失职,让虞姑娘受了寒,陛下恕罪”方才秋风乍起,她有过担心,可太皇太后都不曾道冷,她哪敢上前,说给虞华绮添衣的事
虞华绮知道丁姑姑的难处,况且她并不很冷,若不是闻擎提起,她都没发觉自己手凉。虞华绮轻扯了扯闻擎的衣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