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晋飞快地将盛卿卿和她身边的人扫视了一圈, 低声对孟珩道, “盛姑娘在上头。”
孟珩不置可否地看了他一眼。
孙晋立刻领悟孟珩早看见了。
他马上又补充, “我还看见魏仲元了,人可不少。”
孟珩仍然没有回答, 他只是微微压低了本就相当凌厉的眉锋,而后对魏梁道,“人交给大理寺审。”
小官立刻恐惧地喊了起来, “魏大人,我可没做什么犯法的事情, 我”
魏梁看也没看他一眼,冷淡道,“若你是无辜的, 大理寺自会还你清白,急什么”
“我、我”小官战战兢兢地抬头偷看魏梁, 见他面色如铁, 顿时泄了气,软绵绵地跌到了地上。
孙晋让人上去提了这小官和他的手下便走, 魏梁一个多的眼神也没施舍,而是定定看着孟珩道, “大将军也碰巧路过”
“碰巧的是你。”孟珩言简意赅。
魏梁嘴角露出了个几不可见的笑来, 他道, “说来, 不久后我和大将军也能算半个亲家了。”
孟珩深深看他一眼, “成亲后才是。”
说罢, 孟珩先一步转身离开,魏梁却迟了一步他抬头朝盛卿卿所在的窗户看了一眼,提起嘴角朝她笑了笑。
那笑容是相当温和的,配着魏梁的面容说一句谦谦君子也不为过,但盛卿卿却不知道怎么的被他看得心中瑟缩了一下。
那目光比孟老夫人的更来得通透深沉。
如同第一次交换视线那样,魏梁虽没有和盛卿卿说过话,但两个眼神却已经足够超越言语。
“大将军走了”方竟张望着问道。
“应当没走。”孟娉婷淡淡地说。
“还是大将军厉害,往那儿一站,所有人都给他让路了。”闻茵拍了拍手,道,“这可真威风。”
卫封正好这时气喘吁吁地跑到二楼,看见五人都在桌边,怒不可遏道,“闻茵”
闻茵有恃无恐地朝卫封吐了吐舌头,刚要说话,突然表情一僵,“大将军”
卫封下意识挺直了背,僵硬地转回头去,果然看见孟珩刚从楼梯上来,被他堵在了身后。
卫封“”他飞快地退开一步给孟珩让了位置。
想到前不久孟珩阴沉着脸将他在安王府里送给盛卿卿的玉佩还回来时的场景,卫封仍然克制不住地又打了个激灵。
全天下孟珩肯为几个人跑腿
“堂兄。”孟娉婷并不意外,她从见到孟珩那瞬间便猜到他必定会上来看一眼盛卿卿了。
几人都忙不迭地站起来打了招呼,唯独魏仲元就跟真昏过去了似的趴着一动不动。
闻茵大着胆子捅了魏仲元一下,后者软趴趴地顺着她的力道摔倒在了地上,脑袋正好落在方竟脚边。
方竟“”
孟珩扫过几人的站位,没动脚步,道,“孙晋。”
孙晋任劳任怨地上前几步,将昏死的魏仲元扛起带走,心里啐了一口这小子胆子忒小。
孟娉婷道,“堂兄,我和方公子还有地方要去。”
孟珩看她一眼,点了一下头。
孟娉婷给了方竟个眼神,后者会意地背了她的琴盒便跟上同行。
这下桌边只剩了盛卿卿、闻茵,还有在楼道口站着的卫封。
卫封咽了口口水,觉得眼前这情形不太妙不妙在什么地方,他心中一时也说不明白。
闻茵小心地瞅了瞅盛卿卿,又看看孟珩,原本的熊心豹子胆也给压成了鹌鹑那么大,她往外挪了两步,道,“我去楼下看看还有什么招牌菜,对,看好了再回来。”
她说完,哧溜一下跑到卫封身旁,拽着呆愣的卫封就风一般地往楼下跑去了。
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一张满满当当的桌子边就只剩了盛卿卿一个人,让原本有些不知名紧张情绪的她瞬间变得啼笑皆非。
“笑什么”孟珩问。
“笑人每次都给珩哥哥给吓得兔子似的逃光了呀。”盛卿卿直言不讳地说着,指了指对方的座位道,“珩哥哥坐么”
一下子清净下来的饭馆二楼里,不知不觉只剩下了孟珩和盛卿卿两个人。
没见小二过来,盛卿卿便自己拿干净杯子给孟珩倒了茶,边自然地道,“今日闻夫人有个琴宴,闻茵请我来一道参加的,二姐姐和方公子都拿了请帖,魏二公子与卫封是在离开时才碰巧遇上的。”
孟珩不置可否地冷哼一声,像是嘲笑。
碰巧哪有那么巧
但也凑了个“碰巧”的孟珩自己当然不好直接把这话说出来,他将茶杯挪到自己面前,说,“下次遇见事离得远些,避免殃及。”
“好。”盛卿卿下意识看了眼窗,心里不禁想这可是二层楼,离得已经相当远了。
两人相处时,盛卿卿往往是主动说话等待孟珩回应的那人,因而这次她也正想着再对孟珩说些什么时,孟珩却率先开了口。
“我见过王敦了。”他说。
盛卿卿的动作立刻微微一滞,随后面不改色地笑道,“嗯,王哥和我兄长是战友,我原也不知道他在汴京,多亏大舅母替我寻到了他和红袖姐,我去登门叨扰过好几次了。”
“我在江陵时和他见过一面。”
“这么巧”盛卿卿一顿,又道,“倒也是,幸存的几人,珩哥哥总是应当都见过的。”
“那十三人我确实都见过。”孟珩摩挲着茶杯,他慢慢地说了下去,仿佛是在观察盛卿卿对此的反应,“才几年时间,王敦告诉我其余十二人都因故身亡了。”
盛卿卿无奈地笑了笑,“世事无常,许是王哥的运气好。”
孟珩低沉道,“是么。”
“若是王哥有个三长两短,红袖姐就被留下一个人了。”盛卿卿摇着头道,“即便只因为王哥是当年守城军中还在世的最后一人,我也不希望他出事,更何况还是打小的交情。”
孟珩盯着盛卿卿看了片刻,好似有什么话想说似的。
但当盛卿卿疑惑地看向他时,他却平静地道,“我会照看一二。”
盛卿卿茫然地眨了下眼睛,直白道,“珩哥哥有话想对我说么”
孟珩垂了眼,“不急。”他停顿了一下,很快转换了话题,“魏家暂时没有时间办定亲,年前都不行。”
盛卿卿一怔。
她先前虽然知道魏家为了魏二的事情有些焦头烂额,但同魏夫人的通信中得到的消息却是正在好转,刚才魏仲元也说了魏二请到了御医看诊,便以为魏二的伤势并未严重到耽搁兄弟的亲事。
更何况,定亲比起正式成婚来,其实还步骤简单得多了,并不需费太多力气。
可孟珩这么笃定地说了,定然是有把握的。
盛卿卿迅速算了算日子,到过年还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不由得道,“魏二公子的伤势这么严重我听红袖姐说,当时魏二公子的马失控,还是王哥碰巧碰见给救下来的,是摔断的腿出了什么问题”
孟珩再度想了同样的念头哪来这么多碰巧。
王敦在御林军里多少有自己的人脉,给魏二折腾点麻烦时控制个方向,便大致能逮得住人了。
至于始作俑者的孟珩为什么不和王敦挑明,原因也很简单。
他们都是在替盛卿卿出气,心照不宣便可以了。
至于魏二的伤,对魏家来讲,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不至于将定亲拖上几个月的时间。
能拖这么久,当然是因为孟珩开始出手清洗魏家了。
当然目前多是在暗中进行,但也有明面上装作是巧合一般的试探譬如刚才那个想强抢民女的小官,便是魏梁手底下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