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雍这么想着,便来到了丞相府门口。
他瞧着丞相府门口那两只熟悉的石狮子, 石狮子的表情还是凶猛中透露着一丝滑稽。
岑雍假装成过路人, 提着画卷与礼品, 若无其事地从丞相府门口经过, 拿余光撇相府里的情况。
只见与平日不同的是, 这丞相府门口竟然没有家丁守着正门, 大门紧闭, 外面冷冷清清, 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事的样子。
这发生的事,自然就是与闻鹤有关。
丞相府内部还在就“我家女儿是个女的要怎么当闻鹤公主的驸马”一事展开了激烈的讨论。
岑雍当然不知道木丞相竟然有如此大的误会, 他看着大门紧闭的丞相府,觉得事有蹊跷。
一向政治神经敏锐的他马上联想到了“丞相大人要造反啦”之类的方向。
岑雍挑眉,身形一动,已经轻盈跳上了丞相府家的围墙,如同无声的鬼魅一般一闪而过,潜入了丞相府中。
在丞相府内来来往往的侍卫,只觉身边一阵风刮过,一晃眼却不见人影。
岑雍潜行的技巧高妙, 很快潜入了丞相府的堂屋之上。
他趴在屋顶上, 悄悄掀起了一块瓦,凝神往里看去。
只见相府堂屋内的景象,让岑雍大惊失色。
只见丞相夫人正站在高凳子上, 扯着一块沾了泪水的三尺白绫, 哭得要死要活。
而木丞相本人坐在正中的椅子上, 唉声叹气,满面愁容。
在木丞相的身边,站着身着纱裙的木兰,明艳的娇容上挂着一丝无奈的微笑。
尚未病愈的贝雨拿着帕子,轻咳一声,秀气的眉蹙起,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岑雍连忙放下瓦片,望天,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这两位年轻漂亮的女子,他没有见过,应当不是丞相府中人。
这么说来,应当是木丞相想要纳这两位姑娘为小妾,引得丞相夫人醋意大发,这才上演了这一出闹剧。
岑雍坐在屋顶上唉声叹气,木丞相啊木丞相,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兰儿,你说说,这怎么办啊”丞相夫人擦干净了眼泪,这才抬起头对着自己女儿说道。
“我能怎么办我取了药便离开。”木兰耸耸肩,看着自己面前这个不靠谱的娘,“这事儿别找我。”
“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兰儿”丞相夫人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我又能如何”木兰摊手,在自己爹娘面前转了一圈,露出自己凹凸有致的身材,“我是女儿身,如何能娶公主”
“那如果皇上”丞相夫人欲言又止,“若皇上要你娶呢”
木兰一时语塞,没能说出话来,她张了张嘴,却见自己爹开口说了话。
“罢了罢了。”木丞相长叹一口气,“说到底都是我先将你的画像呈了上去,这事便让我一力扛下来吧,要杀要剐,就看皇上的心情了。”
“夫君不可”丞相夫人惊叫一声,又想把头挂到白绫上,“还是我来扛吧,都是我的错”
眼见着本来暂且平静下来的丞相府又要陷入吵闹声,木兰忍不住闭上眼,捂住了耳朵。
此时,一道轻柔悦耳但细小的女声传了过来。
“此事倒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贝雨拿锦帕盖住自己有些苍白的唇色,开口说道,“既然木兰姑娘被误以为是丞相府的公子,丞相大人又不敢让皇上发现这个秘密,背上欺君之罪,那么只要让公主殿下不要嫁给木兰,不就好了么”
“这位姑娘,这谈何容易啊”丞相夫人哭着开口,“我们家兰儿那么优秀,这公主哪能看不上呢”
“那么这便是木兰姑娘的问题了。”贝雨掩唇,声音变小了些,显然是有些撑不住。
木兰连忙上来搀扶住她,低声问道“小姐可还好”
贝雨虚弱摇头,表示自己没有问题,头上的水晶发簪散发着璀璨的光芒。
“丞相大人只需对外说木兰早些年外出游历,与旁人私定终身,有了婚约,丞相大人你们做父母的也拦不住,不就正好将公主殿下的婚事拦了下来吗”贝雨启唇继续缓声说道,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本来皇上要了世家公子的画像入宫物色合适的驸马,也并没有限制公子们的婚约,不然这不成了暴君么”贝雨掀起眼帘,水眸似蕴着波光。
“这”木丞相听了贝雨的话,竟然觉得很有道理。
是啊,皇上又没有不让他们丞相府的公子另觅良缘,木兰找到了心仪之人,自然不能再娶公主的,这样一来,木兰的真实性别也不用暴露了。
眼见着木丞相等人陷入了沉思,贝雨只侧身退到一边,表情乖巧。
坐在屋顶上眼见着这一切的岑雍瞠目结舌,简直没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就说怎么他看着那略高些的漂亮姑娘总觉得有些眼熟,眉目间似曾相识。
原来木丞相还有这样的秘密。
那木兰也的的确确是个女儿身,所以木丞相才为与公主殿下莫须有的婚事而发愁。
岑雍颤抖着手握着自己手上的礼品盒子和画卷,然后他坐在屋顶上,展开了画卷,与堂屋里的那女子仔细对比。
两道略有些粗的长眉,在那姑娘脸上添了几分明艳贵气,到了这画像上倒是英气勃发,姿容俊俏。
画像上的木兰公子与丞相府中的木兰姑娘确实是同一人。
岑雍倒不在意这丞相府隐瞒自家女儿性别是否是欺君之罪,他握紧了双拳,只关心一件事。
原来他小时候,竟是被个姑娘给打了么
这这个朔方国到底怎么了
岑雍看到木兰的样子气得浑身发抖,只觉大热天的手脚冰凉。
他合上画卷,将礼品盒子翻来覆去地查看,思考自己要如何优雅高贵地说出皇帝的来意。
反正闻鹤和丞相府的这门婚事是告吹了,对于丞相府来说当然是一件好事。
但岑雍一想到木兰小时候揍他的样子就气得咬牙切齿,他怎么会让木兰就这么轻松地解决这件事。
让你装男的,哼
岑雍悄无声息地合上瓦片,又偷溜离开了丞相府。
这一次,他要从正门进去。
而屋檐下的丞相府内,终于有人打破了这片沉默。
“贝雨小姐说的是个好办法。”木兰眨眨眼,看了自家小姐一眼,“那么我上哪找一个与我订婚约的人”
“是啊”丞相夫人有些发愁,“上哪去找一个姑娘来呀”
“这婚约可不是闹着玩的,特别是我们丞相府,可是要门当户对的,不然可就想作假了,若是应下了,便是容不得反悔的,不然丞相府的面子可就掉光了。”丞相夫人絮絮叨叨地说着。
木丞相怒目看着自己的夫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愚妇,都是你闹出来的事儿,”
“我”丞相夫人正打算争辩些什么,但却无法反驳。
这时,一声轻咳传来了,声音有些细微,但谁也无法忽视她的存在。
贝雨掩着帕子,朝木丞相及丞相夫人盈盈下拜,体态轻盈“不知这北城贝家大小姐,可否能配得上丞相府的公子”
她抬头,朝木兰望了一眼,眼神温柔“木兰姑娘帮助了我许多,我这病也多亏了她照顾,这点儿忙我还是帮得上的。”
木丞相哪里没有听说过北城贝家的大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贝雨“你当真,这贝家的大小姐可是自幼体弱多病,从小连家里大门都没迈出去过的。”
“是我。”贝雨虚弱地应了一声。
“小姐,你不必”木兰皱眉,走上前来搀扶着贝雨,对着自己父母说道,“此事我自会向皇上禀明,没必要让她来与我订下婚约。”
毕竟,当朝丞相家的婚约,千万双眼睛盯着,可不是谁想退就能退的。
“无事”贝雨又咳了好几声,“反正我这条命,也撑不了多久了。”
就在堂屋内几人陷入犹豫地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了通报声。
“丞相大人,岑雍殿下来了。”有家仆走上前来,恭敬禀告。
木丞相瞪大了双眼,神色有些惊慌。
岑雍是前几日陪着那闻鹤公主回了襄城的,此番前来,用意可想而知。
恐怕,就是要来宣布他家木兰与公主殿下的婚约的。
木丞相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