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清立刻发现了耿一淮的不对劲。
这次耿一淮发病得太明显了或者说, 耿一淮根本没打算掩饰, 他的周身都泛着森凉杀气, 眼眶微红, 本就变成暗红色的眸子更是深沉得可怕。
耿一淮发病了。
和上一回隐忍不发的发病不一样,这一回的旧伤来势汹汹,附着着难以忽略的煞气, 激发出耿一淮内心深处最无法抹去的凶戾。
“耿一淮,”严清眼看着和胡冉冉缠斗在一起的黑妖被这边吸引了注意力, “我们快走”
幻境的入口卷着淡淡荧光,正在欢迎他的进入。
严清和耿一淮构建的空间幻境通过龙鳞在洞口内外碰撞,这条碰撞产生的通道只会维持短暂的时间,若是此刻没有抓紧时间立刻, 等到通道关闭,那可就麻烦了
周遭,黑妖们已经完全躁动了。
他们被真龙血镇压了这么多年, 对真龙的气息极其敏感, 此刻耿一淮降临, 数个不服于胡冉冉的大黑妖自远方而来,周围的普通黑妖们有的还在与胡冉冉撕扯,有的却已经围到了空间幻境的入口这边。
小花妖镇定了一路, 此刻在体内妖丹不住地晃动和周围黑妖妖气的逼近下,终于忍不住慌乱了起来。
他拉着耿一淮的袖子“别打了,我们快走吧我、我之前不想让你进来就是怕它们疯了,我们快走吧”
耿一淮没有理会他。
漫天妖力落下, 将冲过来的黑妖全都撕扯得粉碎。若隐若现的龙吟声响彻,天雷凭空而下,男人手中妖力涌动,丝毫没有退后的打算。
严清急得眼睛都有些红了。
耿一淮怎么能进来
他费了这么大的劲,忍耐着身体的虚弱,就是为了让胡冉冉给耿一淮安排的陷阱落空。可是如今洞口内所有黑妖都听到了龙吟,尽数赶来,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要是幻境入口再关上,对于黑妖来说,那可是瓮中捉鳖
严清喊了耿一淮几声,男人根本没有任何反应。
他无奈,手中延伸出墨绿枝桠,就要缠绕上耿一淮的手臂,男人突然压着嗓音道“我很清醒。”
严清一愣。
“你先走,”耿一淮一字一顿,“我杀了她就来。”
“我不走你和我一起走”
不远处,九命猫妖爪子穿破了一个想趁乱杀了她的大黑妖的头颅,发出暴怒的嘶吼“你们谁都不能走”
耿一淮隔着乌泱泱的黑妖们,迎上她的目光。
他深红色的眸子含着冰凉,对严清说的话语却温和异常“好。那等我杀了她,我带你出去。”
严清急促道“她故意在这等着你呢”
胡冉冉已经靠近了。
反对她的大黑妖已经被她掏了头颅,此刻普通的黑妖们全都畏惧于她的实力,原先混乱的局面已经快要稳定下来。
洞口内的天穹昏暗无边,黑色妖力在四方混乱地涌动。
飞沙走石,雷光烁烁。
严清手中枝桠舞动,将周遭靠近的黑妖全都挥开。他毕竟是个能和上古大妖比肩的大妖了,在阿九面前还有些压力,在这些微不足道的小妖面前,即便体内妖丹的晃动耗费了他不少精力,他也仍旧能够游刃有余。
耿一淮见他暂时能够保全自身,彻底放下心里,手中妖力汹涌而出,化作一把雷光凝结而成的深蓝色。
仍然保持着本体的胡冉冉大笑了一声,一跃而起,直接迎上了耿一淮的雷光“你以为这里还在外面外面我怕你,可是这里,”她一口咬住了的枪身,“是我的世界。”
猛地一颤,从胡冉冉的利齿下窜出。
胡冉冉爪子一抬,拍出一团巨大的腐蚀妖力朝着耿一淮而去。
黑色妖力瞬间冲到耿一淮面前,耿一淮轻笑一声,身前浮现出一片深红色的龙鳞,完完全全抵住了这黑色妖气。与此同时,雷光灵巧地在空中转了个身
竟是一枪贯穿了九命猫妖的心脏
鲜血洒落,九命猫妖发出一声巨大的哀鸣,严清下意识身形一顿,险些给一只黑妖碰到。
他望着不远处身上贯穿着一把深蓝色雷光的白妖,明知道对方这几百年都欺骗了自己,却仍旧忍不住心中泛起酸楚。
他情绪不稳,好几次交锋都险些失手。
“耿一淮”严清吸了吸鼻子,“我们走吧走吧。”
可是下一刻,在雷光抽出猫妖身体里的那一刻,胡冉冉九尾猛地一摆,其中一条尾巴渐渐失去光泽,毛发瞬间稀疏了下来。
而她身体上的血窟窿却不过片刻就消失了
胡冉冉脆生生地笑了笑“呀,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呢。”
严清心中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耿一淮手中已经再次凝结出新的雷光,仍然十分轻松。
他淡然道“三百多年前,在我手下逃跑的大黑妖,是你吧”
“是我,”胡冉冉丝毫不怕,她笑道,“你知道为什么在外面我只能跑,在洞口里,我却巴不得你来吗”
她话音刚落,巨大的白色爪子已经抓起了好几只黑妖,竟是一把将这几只黑妖塞进了她自己的嘴里
严清瞳孔猛地一缩
那一条用来换命的尾巴居然恢复了先前的模样
这漫天黑妖居然成了她补充妖力和生命力的补给,只要黑妖杀不尽,她就死不了
胡冉冉缓缓朝他们走来,语气中带着自信“真龙大人,你能杀我一次,能杀我九次,但是你能杀我九十九次,能杀我九百九十九次吗”
幻境入口已经在缓缓缩小了。
纵然耿一淮能杀她九百九十九次,届时幻境入口也必然关闭了。
更何况耿一淮的妖力总有穷尽之时。
而这铺天盖地的黑妖却没有杀尽之日。
严清甩出枝桠,缠绕上耿一淮的手臂“耿一淮我们走吧阿九、阿九就是为了引你进来耗死你,再利用我打开入口”
耿一淮反手抓住了他的枝桠。
男人面容淡然,双目盛着血光,嗓音低沉“放心。”他微微低头,轻柔、温和地亲了一口缠绕在自己手腕上的枝桠,也没有挣脱开,只是说“很快就结束了。”
“信我,不会出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