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士满城堡中, 因为凯瑟琳的举动而引发了一场大地震。
凯瑟琳拿着银刀, 准备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一个口子,接种从艾达的手臂中提取的脓液。其实吹入鼻孔也简单,但现在艾达的脓包全是湿润的,暂时还没有结痂。
“小姐,这绝对不可以”玛格将银刀从她的手中夺去“绝对不行”
看上去玛格就像英勇无畏的忠诚勇士, 在保护她一样。同样还有城堡中的侍女们, 她们吓得不行,却冲过来将凯瑟琳摁在椅子上, 不许她和艾达接触。
凯瑟琳哭笑不得“我都说过好几遍了, 这种办法是防治天花的唯一办法,极具可行性的, 你刚不是赞同了吗,埃菲亚斯”
埃菲亚斯咽了口唾沫, 几十双眼睛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他只好咳咳两声“事实上, 我是说, 从原理上来说, 这方法可能和蒙塔古女士的方法一样,没什么效果”
众人露出算你识相的表情,但这家伙又道“但如果小姐您确定牛痘和天花是同一种病毒的话, 从牛身上传染的痘子不会对人造成伤害,而得到这种牛痘的人对天花就产生了什么抗体,就不会再感染天花。”
他将刚才记录在本子上的东西念了一遍, 随即有些兴奋“这很科学地解释了为什么挤奶工人和畜牧业的大部分人都不会感染天花,艾达女士看起来也完全不像其他的天花病人一样发高热她身上的水泡确实和天花病人不一样,细小、连片,而且伴有红晕”
“闭嘴吧,埃菲亚斯,”玛格气势汹汹道“如果在你的撺掇下,小姐也感染了天花,而结果并不美好,我就把你的两只脚提起来,穿到壁炉上,昨天晚上你吃的那个烤鸭就是你的下场”
玛格的威胁着实吓到了埃菲亚斯,他瞪大眼睛连连后退了两步,左看右看,立刻推翻了自己刚才说的话“easy,easy,我只是从医学研究的角度说话我没有撺掇任何人”
“我可还记得你上次就在这里,”玛格可没有轻易放过他“给小姐说什么偷盗尸体解剖的故事,你充满了险恶的刺激”
“easy,玛格,”终于国王发话了“那场解剖我也在场,确实是正当的医学解剖。”
“那次是拿死人研究,”玛格振振有词“这次可是在活人身上做实验,这完全不一样”
“确实如此,这操作是危险的,”谁知国王挽起了自己的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必须要拿一个强壮的男人来实验,我觉得我比你们都值得冒这个风险。”
城堡里发出了此起彼伏的尖叫。
埃菲亚斯不得不道“陛下,这可万万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从身体健康的角度来说,我比你们都强壮,我小时候患过不少病,没有一个将我打倒,”国王轻松道“连法国人留给我的、腿上的伤口,御医断定一般人都坚持不到半年,我却轻松延长了两年多何况我是你们的国王,从责任的角度我愿意牺牲自己为百姓带来希望;从荣誉的角度,我希望第一个战胜天花病魔的头衔落在我身上,”
凯瑟琳对他的勇气表示钦佩,她眨着眼睛道“病魔面前可不分国王还是平民。”
国王看着凯瑟琳,语气又温柔又坚定“全都是因为我相信你,凯瑟琳,你说这个办法管用,能解除病魔,我就相信。我知道你不会让我死在这个疾病上,虽然它看起来恐怖又强大但若想要我屈服,那是绝不可能的。我把我的一切都交给你,包括性命。”
凯瑟琳轻快地站起来朝他行了个屈膝礼“国王的性命重如泰山,这下可要把我压垮啦。”
国王大笑着揽过她,却在她耳边道“很快你会亲自感受到我的体重,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重,绝不会把你压垮。”
“请不要随便开车。”凯瑟琳一本正经道,但她的耳圈立刻发红了,她不动声色地掐了一把国王露出来的手臂,万幸眼前的这帮侍女们在叽叽喳喳议论着病情,没有注意到国王刚才开了一把时速一百迈的老爷车。
“说着的,凯瑟琳,”国王道“危险吗”
“我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实际上凯瑟琳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这可能是这个世上第一例接种牛痘的案例,比詹纳那个实验还早二百多年,她必须要小心谨慎“危险很小,但也不能说没有。”
“这正是我一直追求的,”谁知国王满意道“我一直喜欢这种萦绕着危险和刺激的感觉我认为任何事情有趣就有趣在不确定上,事实上哪怕你说这事情只有百分之五十的治愈可能我都会尝试,我活着就是证明上帝的意志降临在我身上,我拥有比别人更多的运气,和甘于挑战的信心,这是我获胜的根源。”
事实上国王年轻时候酷爱赌博,他戴上面具去伦敦地下赌场,是赌局中最受欢迎的一个,就是因为他敢下注,也敢倾尽全力地赌一把,别人总觉得他在这一场里要输得底净,然而实际上几乎大部分的时候,都叫他如愿以偿。他这样一份胆气,自始至终都是别人学不到的。
“难道你没有翻车的时候吗”凯瑟琳看他洋洋得意的样子简直了。
“当然,”国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居然露出了一丝可怜的模样“在你身上我不就翻了吗我一直以为对你的追求尽在掌握,我要拼尽全力、用尽手段拿下一城,后来证明这可能是我人生中遇到的最重大的挫折好在我本性难移,又翻身开始了挑战,我赢了是吗凯瑟琳,我赢了吧”
他变得得意了,凯瑟琳很想把他略弯的鼻头吊起来,扼住他粗大的喉结,将他满脑子的胜负心和废料都摇晃走。
御医很快集体赶到了里士满城堡,在这里他们见证了凯瑟琳种植牛痘的过程,在他们惊恐的抽气声中,国王成为了第一个被种痘的人,一管子淡黄色的脓液被打进了他胳膊上的创口上,就在一个天主教的御医忍不住跳起来指责凯瑟琳是“女巫”的那一刻
他们看到凯瑟琳毫不犹豫将自己的手臂划破,将半管脓液也注入了自己的身体里。
“我承担国王的身体,”凯瑟琳淡淡道“负责国王的安危,我和国王进行同一种试验,出现任何问题我也不能免除。”
御医忍不住怒斥道“那可是国王,你只是个”
“王后,”国王冷冷地看着这个挑衅的御医“我以为你应该知道这位帕尔小姐是我选定的王后吧,她拥有和我相同的地位,等身的荣耀,可以行使我的权利,比如以冒犯的名义赏赐你十鞭。”
这御医脸色一白,讷讷不敢再说话了,但显然目光仍然愤恨、恶毒地打量凯瑟琳。
御医们不敢再怪罪凯瑟琳,却把怒火全都撒到了埃菲亚斯头上“如果国王出了任何事,你就是罪人,枢密院会把你处斩的”
负责包扎伤口的埃菲亚斯也感到了压力,他脸色不太好看,在英格兰他是个异国人,被英格兰本土的御医冷嘲热讽过很多次了,直接的威胁却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我们不想想这试验会成功呢”凯瑟琳就道“如果成功了会怎样”
他们当然哑口无声了,他们认为这试验毫无依据,注定失败。
“如果成功,荣耀归于国王,”凯瑟琳就轻松地活跃了一下气氛“d save the kg”
国王却笑了“the queen save the kg”
里士满城堡的试验正在进行中,而伦敦城却再难承受天花带来的死亡阴影,做弥撒的次数陡然增多了起来。而这种阴影中,有一种说法却悄然占据了主流,莫名在一夜之间被传遍了大街小巷。
“听到那个传言了吗”酒馆提前打烊,仅有的几个老主顾却坐在一起偷偷议论“听说了吗”
“如果你说的是那个”他们大眼瞪小眼“有关天花的传播”
“女巫带来了天花,带来了死亡,”酒馆的老板的消息更广泛、更灵通“她的黑色翅膀覆盖了整个伦敦,马上就要覆盖全英格兰她俯视着、诅咒着、狂笑着,洋洋得意。世人还没有识别她的真面目,被她欺骗,甚至冠她王冠。她要带走灵魂,献祭撒旦,只有虔诚的、真正信仰天主的灵魂才一尘不染,不受她的诅咒。”
“是这个没错,”酒徒们就道“我之前听到温彻斯特金斯莱大主教的仆人说的他从大主教那里听来,绝不会出错主教已经明示是女巫带来了疾病”
“好像确实是信仰新教的人们死得更多”他们惊恐道。
“我觉得不是,天主教的大人们都在教堂做弥撒,他们又不出来买面包”酒馆老板道“出来接触到了空气的人们才容易得到这种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