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听了卫风的话,明白过来这些人是找自己的。
垂眸, 望了眼轮椅上的男人“王爷有事”轻飘飘的语气, 不搀喜怒。
凌九卿眼里的赤红逐渐散去, 人也慢慢平静下来。
寻了半个晚上的女人,就这么轻描淡写的站在自己跟前,他以为自己会发怒的, 可是却连半点怒火都提不起来。
马车上那番话太折磨他了, 他不常回忆那些意气风发的过往, 那些是扎在他心口上的刀, 一动便血肉模糊。可今日却回忆了一整日。
他记不起自己曾救过楚然, 记不起她是何时出现的, 似乎她突然便悄无声息的出现在他身边, 偏执而坚韧的赶都赶不走。
莫名的想知道更多,一人披着夜色便来了这处院落,屋里黑漆漆一片。
本以为她睡了, 心中恼怒着这个折磨他心思的人竟能安眠,所以不由分说便打开了门。
屋里空荡荡的。
楚然不在。
“也许, 从一开始, 便错了吧”白日里,马车上,她说的这番话幽幽钻到他的耳边。
她后悔了吗撞了南墙都不知回头的女人, 如今想回头了。
心突然慌了,竟是连残废的腿都忘了,起身便朝着外面走。
“咚”的一声, 便倒在了地上。
他想到了当初刚被打碎膝盖的时候,也是这样被扔在了地上,那个穿着水红色小袄的女人走到他跟前,吃力的将他拖到了屋里。
如今,她又去了哪里
挣扎着起身,卫风也赶来了,将他扶上轮椅,他却只说“掘地三尺找到她,活要见人,死”话顿住,“我要活的她。”声音平静如常。
可是,前院没有,后园没有,后院也没有
她不在府上。
找了太久了,久到愤怒都没了,只剩下恐慌。
可她,竟在这个时候回来了,脚步轻盈,面色平和的问他“王爷有事”
而他,竟也平静了下来,抬头,望着她“楚然,本王是个残废,五年前就是了。”得权后,第一次这般说。
楚然脸色变了变,莫名听懂了他的话。
五年前,凌九卿瘫在病榻,他说“本王是个残废,给不了你想要的荣华富贵,滚。”
原主应“王爷腿疾一日不好,奴婢便一日不弃,所以,王爷要赶奴婢走,当快些好起来。”
如今他这番话,像是求她不弃一般
楚然缓缓上前,走到凌九卿跟前,蹲下身子,而后伸手,将他袍服上沾的泥土一点点拍掉,无视众人诧异,她撑着他的膝盖抬眸望着他“可是王爷,是您先舍了我的”
声音幽幽,恍若叹息。
凌九卿手轻轻颤了颤。
楚然腾出一只手,抓着凌九卿的手,抚向了自己的额角的疤“您瞧,您见不得白姑娘被毒蛊折磨,便来折磨我,这个血疤,一辈子也消不去了呢”
“还有”楚然站起身,拉着他的手慢慢抚向自己的腰腹,“奴婢也曾想过儿女绕膝,哪怕良人非王爷,也认了,可是啊,您怎能许了迎娶我的诺言,让我甘愿为您付出一切后,又毁了呢”
“王爷,先皇昏庸听信谗言将您打入死牢,您便更替了他的江山,太师恐您夺权将您折磨的生不如死,您便毁了整个柳家,过往那些折辱您的人,更是没有一个活口,可是,奴婢又做错了什么”
楚然缓缓绕到凌九卿身后,微微弯腰,凑到他耳边,声音只剩气声“若是那一晚,您将极乐给奴婢,赐奴婢个痛快,该多好”
赐她个痛快
凌九卿的手猛地从楚然手中挣脱,他满眼惊惧望着她。
她知道,原来她一直都知道,那晚他是想让她殒命的。
“你”张嘴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脸色苍白。
她已走到他面前,仍旧那么平静,她总是这么平静
“卫风”蓦然,凌九卿低吼,声音仓皇,“回前院”
说完,手慌乱推着木轮,逃亡一般离开了此处。
周遭的侍卫也渐渐散去,灯火通明变为漆黑一片。
楚然静静站在黑暗里,望着那个轮椅上的背影,轻叹一声,他明白的太迟了。
回到屋里,小棺材的肚子依旧泛着蓝光,万年宝物,果然不容易消化,只是想到自己又欠了笔人情,心情更加烦躁了。
第二日一大早,天朗气清。
楚然一打开门便吓了一跳,一排下人整整齐齐的站在门口,铜盆、漱口茶、衣裳、鞋子,一应俱全。
“这是”楚然挑眉,捡了个面善的奴婢问。
“楚姑娘,咱们伺候您更衣,顺便接您去前院。”那奴婢对她福了福身子后,拿着铜盆已经走上前来。
楚然任由这些人替自己擦着脸和手,漱口茶送到嘴边,衣裳也不用自己插手,更是有人蹲下,将她的鞋换了。
最初心里还有几分疑惑,可片刻已经明了。
若没有凌九卿的首肯,谁敢将她接到前院想到自己还有任务没完成,她也便没回绝。
除了小棺材,她也没什么好眷恋的,起身便走。
凌九卿将她安排在了他的隔壁院落,虽不算豪华,但亭台小榭都有,倒是雅致。
最初,楚然只当他给自己换个自力更生的地方,毕竟从她搬到新住处后,凌九卿一次面都没露。
可是,第二日一早,她照常去后院井边打水,隔日那水井竟被填上了。
她去小榭小坐,顺便擦了擦小榭的石桌石凳,隔日那石桌石凳上铺上了绸缎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