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夜晚, 小区里的桂花也开了, 宋文这时候才发现,院子里原来有这么多的桂树, 到处都是一处处明黄色的花,空气里的味道甜丝丝的,闻上去就感觉像是吃了糖一样。
两人回到家以后,陆司语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宋文送他的杯子拿了出来。然后他把杯子拿去仔仔细细洗了, 宋文以为这样就结束了,没想到陆司语又开始烧水。
宋文坐在沙发上, 懒洋洋地一把一把撸着小狼的毛,看着他忙来忙去道“这个案子结束, 又能够清闲两天, 不需要出去到处跑现场,你现在着急什么。”
“我在做实验。”陆司语说着话把烧开了的水倒入了杯子里, 随后把杯盖扣上。
刚刚倒满了开水,杯盖上迅速变成了红色, 最后显示温度, 95c。
宋文问“那你的实验结果是什么。”就连小狼也像是听懂了,支起了耳朵, 看向陆司语的方向。
陆司语看着手里的杯子,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郑重其事地宣布道“这个杯子果然能够显示温度。”
宋文笑道“肯定啊,它要是不能显示, 我就要去退款退货了。”
陆司语还没玩够,又把里面的热水都倒了,打开了冰箱上的冰水接水阀,这个装置他不常用,偶尔只在做菜的时候用过。
不一会,冰水就流了下来,他把杯子里的加成了冰水,由于刚才杯子还是热的,上面的数字跳到了10c,过了一会,稳定到了5c。这一次,杯盖变成了冰蓝色。
陆司语继续总结“原来温度过低,杯盖是会变颜色的”
然后他又翻看了一下说明书,把一些温水和热水混合在一起。终于,上面的温度显示了45c,光圈变成了粉色。
这是比较适宜喝的温度了,陆司语满意地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温度合适,没有什么异味。
“好玩吗”宋文看着他拿着一个杯子倒腾来去,这都十多分钟了。而他坐在沙发上,寂寞难耐。
陆司语又喝了一口水,冷清而又郑重地回复道“嗯。”
“你这是没有别的可以玩了吗”宋文有点哭笑不得,但是他看到陆司真心喜欢这个礼物,内心有点小小的开心和得意。
他想着陆司语今天刚忙了一晚上,心疼他道“现在十一点,好不容易的假期,你还不好好休息下。”
“马上,等下就去睡。”陆司语刚回答了一句,他的手机就忽然响了。
陆司语放下杯子,拿起手机,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来电人,然后接起了电话“喂”
宋文正想问是谁这么不开眼,晚上这个时候打来了电话。他平时很少见到陆司语接到电话,就算是有,大部分也是什么快递、物业、推销一类,这大晚上的,宋文也猜不出这电话会是谁打来的。
对方似是说了什么,陆司语拿着手机,忽然神色就凝重了起来。
“怎么了究竟是谁来的电话”宋文觉出来陆司语的神情越发的不对,站起身把赖在身旁的小狼赶走。
看着陆司语,宋文的心中忽然浮上来点不祥的预感。这种感觉他早就有了,似乎从第一次在这里和陆司语对峙起,他就怕有这么一天。
陆司语没有回答他,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起车钥匙就往门外走去。
“到底是出什么事了”宋文越发不解其意。
宋文刚要跟上来,陆司语就抬头对他说了一句话“别跟着我”
然后他一边疾行着一边颤声对电话那边说“现在我身边没有人了,你说吧。”又听了几句,他的眼圈就整个红了起来,转身夺门而出。
“陆司语”宋文完全被他的举动弄得诧异极了,他才不是个乖乖听话的人,跟着陆司语就冲了出去,可他毕竟慢了一步,只赶上陆司语开了车从他面前行过。
宋文觉得今晚的事情实在是太过蹊跷了,他用最快的速度跑出小区拦了一辆出租车,出示了一下证件“警察麻烦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不敢耽误就踩下了油门。
此时夜已经深了,南城的夜晚,一片黑暗之中,路灯像是星辰逐一亮了起来。
节日的气氛已经过去,取而代之是微冷的寒夜。往来车辆的高峰是在昨日,到了现在,临近凌晨,路上的车辆行人已经不多。
“麻烦跟紧”宋文对司机道,司机猛踩了油门,但是出租车的性能毕竟比不上陆司语的豪车,还好这路上没有什么路口,红灯也不多。
两辆车在路上风驰电掣着,一前一后,先后驶过。转眼之间开出去了几公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眼看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越来越大,宋文一边担心着,一边实在是想不出来什么事能够让陆司语这么着急,从车的前挡往前看去,陆司语的那个电话好像还没打完,宋文只能在后面催着“大叔你开快点。”
那大叔在一旁道“小伙子,你这是追捕逃犯吗”
“特殊任务,无可奉告”宋文说着话都想去抢方向盘,“要不这车我来开。”
“就算是有任务,也得安全第一啊”大叔一边和他说着,一边又把油门踩了下去。
下了高架,道路越开越偏,他们已经在往城郊走,这一片地广人稀,更不用说现在是假日,两边的建筑一片黑暗,只有路灯发出不太亮的光。
眼看着,陆司语的车已经越来越小,在前方的路口一转弯,就消失不见,宋文差点没有吐出一口血,正想着是否要叫个支援,然后他一摸口袋发现出来得着急居然没有拿手机。
的士司机终于也开到了那一个拐弯处,一拐了过去,就看到前方地面上一片狼藉。
宋文怎么也没有想到,会看到这样的景象
路灯的无声映照下,那是两辆车相撞的车祸现场,看起来是一辆轿车和一辆大的运输车撞在了一起。
车祸早就已经发生,应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此时两辆车都安静无声地停在路上,车身严重变形,小轿车更是几乎已经被猛烈的撞击压扁了。
地上是一些残碎的玻璃,被撞飞的螺母,叫不出名字的汽车零件,还有一个破损的轮胎,有一些东西在燃烧着,空气里有着浓重的血腥气。
这里刚刚发生过一场严重的车祸
陆司语的车也刚到不久,他从车上下来。就急向那辆轿车奔去。
宋文顾不得多解释,冲着司机喊了一声“停车”
不等司机停稳,宋文就从车上飞奔而下。
陆司语先跑到了轿车的边上,他用力拉开了已经严重变形的车门,往车内探身而去,只望了一眼,他就已经浑身冰凉
这时候宋文已经跑到了车边,也看到了坐在驾驶位的人。他万万没有想到,轿车的司机竟然是他认识的人,那人是许长缨。
此时,许长缨低垂着头,从额头上和唇边垂下来淋漓的鲜血,于锁骨处汇集一片。他身上的安全带还系着,因车祸变形的方向盘杆戳入了他的身体,变成了一把利剑,几乎把他整个人戳穿。他的手臂垂落,鲜血顺着指尖不断流下,在他的手边,是一个还在通话之中的手机
刚才的那个电话,是许长缨打来的,也许是求救的电话,但是那么长时间的通话,又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许队”陆司语叫了一声,他努力想把许长缨从座位里拉出来,但是许长缨的双腿已经和变形的车辆完全卡死,身体也因方向盘造成的伤势无法挪开。这样的情况下,需要专业的人员才能撬开车辆,他和宋文两个人根本无法做到。
“还有救吗”宋文轻声问了一句。虽然和许长缨的交集不多,他此时看到这样惨烈的景象还是心中酸涩。
宋文见到过很多的现场,其中他最不喜欢的一种现场就是车祸的现场,因为难以估计,一个活生生的人,在瞬间的碰撞之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就在这种时候,你才会感觉到血肉之躯的柔软,钢铁碾压过血肉,骨头寸寸断裂,内脏撕裂开来宋文不懂医,但是依然可以看出,许长缨受得伤极重。
陆司语用手背擦了一下发红的眼角,对着宋文摇了摇头,他刚才查看了许长缨的伤势,胸骨变形,腹部凹陷,内脏受损严重,他现在已经呼吸心跳全无,仅凭这些就可以判断出,眼前的人早就已经没救了。
许长缨在他们赶到这里前就已经死了,连救治的机会都没有。
宋文觉得,像是有一块石头重重地压在了心头,他见过那么多的尸体,但是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现役的警员就这么死在他的眼前。
虽然他已经见过了很多生死,虽然他自己也做好了牺牲的准备,虽然死亡是每个人的最终归宿。但是宋文的心里还是很难受,他的指尖发冷,呼吸都变得沉重。
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许长缨的时候,那是个冷漠高傲的男人,仿佛世间的一切邪恶都无法把他击倒。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还曾一起共事,化解了南城塔的危机。
他和许长缨之间也许有过些许不愉快的交锋,但是生死面前,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细枝末节,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位优秀的人民警察,他还年轻,本来还有大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