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襄称帝之后, 将洛阳皇宫简单修缮了一下。她与司马昭成婚, 自然不能住昔时承宠的昭阳殿, 于是便在昭阳殿往东,靠近外朝的地方,将名为凤阙的宫殿扩建,改挂和鸣殿的匾额, 作为二人的寝宫。
司马昭一直对昭阳殿非常好奇, 可是他不好意思向遥襄开口。终于,在他们成婚半个月后, 借着一个遥襄去外朝议事的午后,司马昭领儿子散步消食,状似无意地踏入了昭阳殿。
魏明帝曹叡在世时,昭阳殿便闻名遐迩。因为这里住着魏明帝心爱的表妹,宁愿背上失德的骂名也要厮守的表妹。从夏侯夫人到夏侯皇后,再到夏侯太后,昭阳殿的主人从未黯淡, 总是那样光芒万丈。她因魏明帝,站到世人面前,她因自己,名垂青史。
昭阳殿的院子里有一架秋千,周围鲜花盛开,司马丹迈着小短腿摘花扑蝶,司马昭就坐在秋千上静静出神。
自遥襄被逼还政,迁往偏僻的寿成宫, 昭阳殿便成了无主的宫殿。看起来,并未荒废,一直有人打理。
司马丹摇摇晃晃地走过来,手里攥着一枝花,花朵耷拉花梗末端烂乎乎的,也不知他用了怎样的手段把花摘下来的。
看到父亲坐在秋千上,司马丹睁大眼睛,露出渴望的表情。
“来”司马昭温柔地招招手。
俯身抱起司马丹的时候,他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臭小子。”他嘀咕了一句,将儿子抱在怀里慢悠悠地荡秋千。
徽儿怀孕直到最后,肚子也不大,丹儿生下来还不到五斤,谁知一晃满了周岁,竟像那发了的面团一样,胖成球。
唉,想来以后长开了就好了司马昭用遥襄时常念叨的话来安慰自己。
秋千荡了几下就停了,他抱着司马丹起身,往昭阳殿里走。
走廊上有宫人向父子俩行礼,司马昭原已经过去了,却忽然停步,侧身回看那两个宫人。
他指了一下远处还在微微摆荡的秋千,“皇后以前,常常坐那秋千玩耍吗”
他们被迫分离的日子,她是不是,真的过得很好
宫人见司马昭问话,十分紧张地低下头,“回王爷,小人不曾侍奉过前朝,小人不知。”
司马昭颇感无趣,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昭阳殿。
这里许久不曾住人,但曾经生活的痕迹依稀可见,司马昭往里走了几步,觉得一阵阵的手酸,于是就把司马丹放在地上,让他自己走。
遥襄重新入主皇宫后,曾将部分旧物搬回昭阳殿,按原样摆放,可她自己却不在这里住过一天。司马昭一边往宫室深处走,一边打量殿内的陈设布置,有一些看着眼熟,他应该是在寿成宫或永宁宫见过。
一不留神,司马丹跑到前面,扒着床沿抬起一条小腿往上爬了。司马昭见状,三步并作两步,托着腋下把儿子捞起来。
没猜错的话,曹叡就是在这张床上咽得气。倘若哥哥在地府遇见曹叡,把阳间的事告诉给了曹叡,那反正他是不怕鬼神,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们父子俩还是别往上沾,为妙。
司马昭吃力地让宝贝儿子坐进臂弯,然后刮着司马丹的小鼻子正准备告诫几句,忽然余光扫到两排字。抬头望过去,字就写在对面的墙上。
他走过去看字,忍不住念了出来,“昭阳殿里恩爱绝,蓬”是徽儿的笔迹。
怔怔静立良久,司马昭被儿子戳脸,才回神。望了望外面的天,想着出来的时间够久了,应该回去了。
回和鸣殿的路上,有内侍随行,司马昭把儿子交出去托管,从而解放了双手。
“宫中有叫蓬莱宫的地方吗”他状似不经意地问。
跟在近处的内侍皱眉苦思了片刻,摇头回道“王爷,宫里没这个地方。”
改朝换代之后,女帝只将凤阙殿更名为和鸣殿,其他各宫延续原名。他虽不是什么宫中资历多深的老人,可也能肯定,没有叫蓬莱宫的宫室。
和鸣殿。
遥襄去外朝开了个小会,已经回来了。她摆弄着司马丹的积木玩具,在脑海中不断完善屯田兴农、兴修水利等一系列计划。
司马丹从身后抱住母亲,遥襄笑着扭身,母子互相给了亲亲,亲够了,司马丹也呼呼睡去。
遥襄轻轻地拍,等到儿子睡熟,才交给内侍送回房间。然后一转头,就对上了司马昭深邃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