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叶落尽, 秋风卷卷而过, 寒冬悄悄来临。
天冷了后张迎康的身体状况突然变差了起来, 精神状态一直都不太好, 应颜很担忧,只能把他的一些康复锻炼先停了下来。
一天夜里, 应颜迷迷糊糊中似乎听到有咳嗽声, 隔了一会儿又什么都听到, 应颜以为自己在做梦,眼皮挣扎了两下便要继续睡了下去, 没过多久,又突然猛地清醒。
应颜迅速坐起来, 竖耳听了一会, 并没有听到什么。
应颜却依旧不放心,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心慌慌的,坐了一会儿后便立刻爬下床,而后轻轻地打开门。
病房里,床上的张迎康闭着眼安静地躺着,模模糊糊的面庞, 看起来似乎睡得正沉。
应颜光着脚有些茫然地站了一会, 心跳还是有些急促, 想了想, 便轻手轻脚朝床边走去。
床上的人正微侧着头, 乌黑的碎发洒落在额间, 长长的睫毛在眼脸留下淡淡的阴影, 他闭着眼睡得很安好,一直苍白的脸上还浮起了淡淡的红晕。
应颜慢慢弯腰,伸手摸了摸他的手又探了探他的额头,而后把手伸进被子里又摸一下他的身体。
没有出汗,体温正常。
应颜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又静静地站了一会,而后刚转过身要回房间时,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很轻微。
应颜立刻顿住脚步,猛地转过头。
张迎康已经睁开了眼,正看着她轻轻地笑,眼神深邃带着温柔。
看来早就醒了。
应颜此时却没有其它任何的心思,赶紧回到床边将张迎康侧翻过来,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语气拧着眉头道“怎么突然咳嗽了”
“没事。”
张迎康似乎有些不舒服,皱了下眉头,一会又舒缓过来,轻咳一声,眼神朝旁边示意了一下“给我吃点药就好了。”
应颜犹豫了一下,便赶紧打开柜子拿出医药箱,翻了翻,而后拿出两片止咳的药。
端过水喂张迎康吃了药,应颜还是很焦慌,伸手给他把着脉,却总定不下心,连脉博都没办法摸稳。
张迎康轻轻得反握住应颜,脸色认真地看着她“只是小咳嗽,不用紧张,我没那么脆弱。”
应颜抿着嘴唇看着张迎康,好一会,才轻轻地点点头。
“那你继续睡,我给你拍拍背好不好”
应颜看了看时间,还有两个多小时天就能亮了。
张迎康似乎有些无奈,不过看着应颜紧张不安的样子,最后还是点了点头闭上眼,让她留了下来。
天亮之前张迎康断断续续地咳嗽了一两声,很轻微,也没有发热。
应该只是普通的着凉了,不过依旧不能松懈大意。
等天彻底亮了之后,张迎康似乎好了起来,一声都不咳了。
应颜这才彻底放下了心。
“看来天暖之前我们都不能再出去了。”应颜拧着眉,认真严肃道。
现在天已经冷了,高位截瘫病人的免疫力一直都很低,可能一不小心就会着凉或者被传染上各种病毒。
她很不放心。
张迎康有些沉默,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应颜以为张迎康应该是彻底没事了,结果过了没两天,张迎康在一次吃过午饭休息的时候突然吐了起来,呼吸开始急促,脸很红,咳又咳不出的样子。
应颜顿时吓得脸色惨白,赶紧翻过他的身,手掌中空握成拳快速地给他拍背,一边让男护工赶紧出去叫医生。
张迎康的主治医院来了之后,查看了一下张迎康的情况,便立刻让人把张迎康推去拍片。
应颜紧紧跟着,脸色发白,神情紧绷着,手指都在微微发抖。
张迎康说不出话,手指却轻轻地碰了碰应颜。
仿佛在无声安慰。
应颜的眼泪立刻就下来了,赶紧侧过头,死死地咬着唇,才没有让自己哭出声。
都怪她,都怪她,是她没有照顾好他。
拍片结果很快出来了,坠积性肺炎,这是高位截瘫患者很常见、极其容易发生的并发症,高位截瘫患者免疫力低又长期卧床,细菌感染或是肺内分泌物引流不畅,在呼吸肌麻痹无力的情况,便很容易引发这类疾病。
医生立刻就让张迎康住进了icu进行紧急治疗,以防止病情拖延引发急性呼吸衰竭,那样随时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应颜呆呆地看着icu的门慢慢关上,心猛地就空了一下,而后突然觉得时间变得如此漫长,像是每一秒都被放缓了无数倍,走的如此艰难。
一直过了将近半个月,张迎康才终于从icu里面被推了出来。
那一刻,应颜甚至都不敢抬眼看他,心突然就变得慌怯起来。
张迎康在icu里这么长时间,应颜一次都没进去探视过,她害怕、担忧、内疚、自责,一夜又一夜地失眠,偶尔入睡梦里也都是噩梦,短短时间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憔悴了下来。
她不敢让他看到她现在的样子。
病床上的人因输了药闭眼沉睡着,脸色泛着病态的苍白,仿佛没有一丝生气。
应颜心里一紧,赶紧伸手握住他的手。
他的手也很冰冷。
不知为何,像是被压上了最后一根稻草,应颜突然就崩溃起来,握着张迎康的手猛地埋头痛哭起来。
能不能分给她,如果有些东西必须要去承受,那能不能分给她她从小到大无病无痛,健健康康,能不能,把他的疾病痛苦分给她,哪怕一点点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