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美丽在医院住了一个礼拜,花了五百块钱的住院费,住的江谣弹尽粮绝,口袋里摸不出一个子儿了。
他跟四毛合计了一下,决定把江美丽接回家养。
后续,江谣又请了几天假,专门来解决江美丽的吃喝拉撒问题。
江美丽中风瘫痪之后,话也不会说,脑子也不太好使,总是斜着眼儿看着江谣。
江谣和江美丽的关系并不好,他合理怀疑江美丽提防着自己弑母夺财。
江美丽对着自己的财政情况没点儿逼数也不想想他们家一穷二白的,有弑母的基础吗
江美丽被他安置在家里休息了一天,江谣给弟弟喂了奶水,收拾了书包,往两条街外的片区卫生所走去。
走到楼下的时候,他又在垃圾堆边上看到了小辞。
衣服比起前几天更脏,上面还有雨水和泥浆,画的跟幅地图一样。
小辞那天被他扔下楼一直没走,徘徊在他们楼下,饿了就捡一点房东倒了的剩菜吃,困了就在对面建房子堆起来的水泥洞里面睡一觉。
他看到江谣,就跟狗看见人似的,龇牙咧嘴,恶狠狠地盯着他。
江谣嗤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一个小石头,用力的朝着小辞扔过去。
没打到小辞,但他还是惨叫一声,抱着脑袋,迈着小短腿跑走了。
“操你妈的,我还怕你”他朝着小辞飞快跑走的地方警告“别他妈让我在看见你不然我报警把你抓起来。”
江谣收回视线,前边两个房东家的小孩瑟缩地看着他。
“看屁啊,老子连你们一起打。”
那两小孩吓得脸色一白,猛地就把大门关上了。
卫生所的所长儿子是他哥们老胡,两人穿同一条开裆裤长大,在胡同巷子里做小霸王。
江谣当最坏的,老胡当第二坏的,成了他家附近三条街小孩最怕的王八蛋。
听闻江美丽的事件后,老胡撒了一把男儿泪,江谣一踏进卫生所,老胡就拽着他的手,边哭边说“同志,天降大任于斯人”
江谣甩开他的手“滚。”
老胡乐呵一声“你心情不好啊”
江谣轻车熟路地找到了一次性水杯,拔了开水塞子给自己倒了杯水。
“看出来了还不快滚。我让你给我准备的药呢”
卫生所是个中西合并的“怀兴”建筑,上面是老杭州的屋檐瓦片,下面是瓷砖白墙,用的是一小格一小格的绿白交叉的瓷砖,很廉价。
进门就是窗口,拐弯处是输液室。
老胡坐在窗口里面帮他爸看家,顺便从抽屉里翻出了两包中药,扔到江谣手里“在卫生所煎呗,我不收你的煎药费。”
江谣喝完水,懒得理他“走了。”
老胡趴在柜台前“你妈不是还抱了一个小孩儿吗,他人呢”
江谣脚步顿了一下。
老胡说“上回江阿姨带他来我们这儿打过疫苗。”
江谣回头看着他“四毛找你来当说客的”
老胡扔了一颗水果糖给他,葡萄味儿的“没,看他挺可怜的,要不然把他送到警察局去”
江谣“你爱心多,你去送,我没空。顺便一提,这狗崽子是个橡皮糖,你小心他黏上你,撕都撕不下来。”
江谣深有体会,这位小辞是个狠角色,不怕他是块狗皮膏药,怕他是块长得好看又会拍马屁的狗皮膏药。
小小年纪心机重的一比,一到他们家就抢占了江谣一家之主的地位,成了家里仅次于江美丽待遇第二好的人。
江美丽睡床,小辞就睡在她身边,这待遇连江谚都没有,全靠这小辞溜须拍马捶肩敲背得来的宠爱。
放到宫斗剧里面,妥妥一个钮祜禄甄嬛。
论打架,江谣没怕过谁,他就是从别人的棍子底下打出来的,跟街上的小流氓唯一区别,就是他长得美,而且还在读初中,文化水平较高,政治地位也比较高,是唯一一个共青团团员。
但是跟小辞这种玩儿心机、玩儿阴的小孩比起来,江谣的手段略显不足。
好在小辞没那么好命,爱他的江美丽不到半个月就中风了,不爱他的江谣,现在是家里的老大。
回到家楼下,江谣目光巡视了一圈,没看到小辞。
小辞就像附近的野猫野狗一样,大白天的找不到人,只有晚上了才会出现在马路中间,捡一些剩菜。
跟小辞一块儿流浪的还有常年睡在开水房附近的流浪汉,是个四五十岁的疯子,身上叮叮当当挂着他全部的家当,有空瘪的塑料瓶,还有捡来的破棉絮,那是他晚上睡觉用的。
这疯子喜欢小孩儿,总是笑嘻嘻的被附近的小孩欺负,他们砸他小石头或者一种带刺的种子,黏到人身上就取不下来的那种。
江谣回家拿了四个空的开水壶,从糖罐儿里翻出了几个一毛钱。
大的开水壶两毛钱一壶,小的一毛一壶。
看了眼床边睡着的江谚,他又摸出了三十块,准备买罐奶粉。
江谚刚刚一岁,断奶了一个月,还在吃奶粉,一天到晚吃个没完,跟个吸金窟似的,将来一定会长成一个大胖子。
他这样的人,连狗尾巴草都算不上,充其量叫做社会的青苔,死也死不了,春风吹又生。
跟路上的流浪汉比起来,只是多一个户口本,多一张身份证,多一个房子住,除此之外,差不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