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疆史书。”
折绛说。
沈明臻期期艾艾的,“说的什么啊”
折绛“北疆历史。”
沈明臻“”
他只好要求“我看看”
折绛将书递了过去。
沈明臻似模似样的看了下折绛正在看的地方,他偷着看了一下书的厚度,发现折绛其实已经看到书的一半了,书上的字每个他都认识,但是合起来就不懂了,于是咳了声,先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这书我没看过,我想从头开始。”
折绛无可无不可,“你看吧。”
沈明臻翻到了第一页。
上面第一句诗他认得。
他有些兴奋。
“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好诗啊。”
他还特意读的十分有情感。
折绛看了他一眼,眼神眯了一下,随意嗯了一句。
就这一瞬间,沈明臻又瞪她了。
折绛“你又这么看我干什么”
沈明臻犹如一副处在捉奸现场的架势“你又这么看我了”
折绛“”
啊,忘记垂眸了。
沈明臻又想去盖被子了。
他又想捂头了。
但是这回,他克制住自己,用一种大人不记小人过的神色看她,挺了挺小腰板,好似要给自己壮声势“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你解释解释,这句诗有什么深意”
折绛其实觉得自己没有怎么看他,但被他那圆溜溜的眼神瞪着,不知怎么的就有些心虚,她只好顺着他的思路走,给他解释。
“这句诗,其实可以总结北疆这种游牧族群的最大矛盾和基本问题了。”
她起话来,不徐不慢,且说的这句话又实在是比较吓唬人最大矛盾和基本问题这种话,已经能将沈明臻这种文盲唬的一阵一阵了。
果然,他带着点崇拜,又带着点好奇,眼珠子里闪烁着光芒,虽然没说话,但是基本表达了那种折绛看时想催更的心情。
她从没被这么看过。
于是稍微转了下脸,“你知道游牧族群环境不好,只能靠放牧为生吧”
沈明臻点头,这是常识,他知道。
折绛继续说“那你知道,给羊吃的什么吗”
这个沈明臻也知道,他高兴的作答“是草”
折绛点头,“没错,但是一群羊,一年四季,吃的不是一块地方的牧草。”
她让他去拿了纸和笔,又支使他去搬了张小桌子放在榻上,在纸上画了个三角形,跟他说“假如这是一座山,或者,这就是北疆的闫群山。”
沈明臻不知道闫群山是北疆的,又或者说,他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一座山叫闫群山,他心里紧张起来,不敢问,只能点头,并将这三个字记死了,生怕自己忘记。
折绛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她也没跟人说过书,讲过课,这种体验比较新奇,于是专心教学“春天,他们在山脚下放牧,因为那里牧草肥美,但是到了夏天,他们需要到另外一个地方去牧羊,比如说山上。”
她用简单的词汇解释“一块牧场的牧草,在春天的时候被吃完,夏天虽然也能继续长出一些出来,但如果继续牧羊,就会伤害土地的肥沃,所以,游牧族群通常会让一块牧草所在地,在春天后,任其休养夏秋冬三个季节。”
沈明臻觉得自己听明白了,“那夏天吃完后的草地,也不能继续啃啦,要休养秋,冬,春三个时间段”
他大声的发言。
折绛“对。”
沈明臻就仿佛有个小尾巴似的,啪嗒啪嗒嘚瑟的甩起来,“也不难嘛。”
折绛被他感染的笑了一下,继续说“我们再来看这句诗,风吹草低见牛羊,是草多还是阳多啊”
沈明臻毫不迟疑“草”
折绛眼睛幽幽了起来“那要是反过来呢羊多草少呢”
沈明臻隐隐觉得自己要看见北疆的基本问题和主要矛盾了,他有些激动“那羊就没草吃了”
折绛点头,将书摊开,盯着上面的字道“正常情况下,只要羊多了,草就没了,所以,他们只能在牧草的承受范围之内放羊,再碰上天灾,就更难了,草没了,羊也养不大,就没饭吃了。”
沈明臻头皮紧了起来,他好似觉得自己开窍了,“所以,北疆一直侵犯我们大夏对不对”
折绛点头,“这么说也没错,当然,还有更多的原因,你自己去看吧。”
她有些讲累了。
“我睡了啊。”
她觉得自己良心已经安定了。
沈明臻小鸡啄米般点头,“去吧去吧。”
然后指着书,期期艾艾的“这书是送我了吗”
折绛“”
她说这话了吗
但书也不是孤本典籍,她嗯了声,实在撑不住去睡了。
沈明臻将书抱过来,他闭上眼睛,将书放在腹部按着,不翻也不滚了,却一夜做梦,睡的不稳。
梦里,还是小孩子的他被沈路又一次的抽查背书,只是这一次,他没被嫌弃,没被揍,没被拎到院子里跪着,而是将“风吹草低见牛羊”这句诗一字一字读出来,然后沈路被这七个字化成的石头砸了个狗啃泥。
啊,真是个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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