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梁勋的计划还未实施,便被大邺识破一般, 先是晚间莫名出现了刺杀未遂的刺客, 随即大理寺巡查一番道大梁和亲使团恐有内奸, 以调查的名义强行将使团的侍卫带走, 将驿站宅院的人换成了护城军。
名为保护, 实为软禁,梁勋虽心头窝火,却是对这般耍流氓的手段没有一点办法。
在他人地盘上, 梁勋人手不够, 这驿站宅院被包围得宛如铁桶一般, 他连送出计划暂缓消息的机会都无。
梁勋本以为, 这般情形下, 一向娇纵任性的梁谷蕾会不满, 实际上她也动怒了,差点与守在大门口的护城军打了一架。
他刚准备, 想再煽风点火一番,好让护城军露出破绽,让他趁机送出消息去。
结果沈初黛来了一趟, 不知用了什么法子, 梁谷蕾不闹着要出去,反而乖顺地跑来劝他也一同不要出去。
梁勋
前一世沈初黛套出了济北王也参与其中的消息,虽说梁勋这里暂时被控制住, 但不免济北王那里又生异动。
可惜并无济北王与梁勋勾结的确凿证据, 陆时鄞只能以巡查水利的由头, 派了忠国公前去,若济北王突生异动也好立刻拿下。
所有事情都平缓地进行着,然而如今的大邺就宛如平静的溪水,下头却是暗涛汹涌,只需要一颗小石子的落下,便可激起惊涛骇浪。
而因为距离缘由,这小石子的落下并无旁人察觉,直至穆宜妗的到来。
被梁缙带进来的穆宜妗显得实为狼狈,瘦弱的身躯笼罩着宽大的盔甲几乎要站立不稳,发丝凌乱压鬓的簪子早不知晓掉落在哪里,她清秀恬静的脸庞上满是灰尘与掩盖不住的慌张、焦急。
沈初黛眸光落在她身上,瞧见她那张熟悉的脸庞,心弦一动。
原来那日兄长启程去边境时,她在队伍中瞥见的人,是穆宜妗。
没想到她竟是对兄长用情至深到此,不惜逃出穆家同他一道北上前去边境。
下一瞬沈初黛意识到了什么,心猛地沉下去急声道“可是兄长出了什么事”
穆宜妗在她面前跪下,未顾得上行礼请安,便将自己的来意说清楚。
原是七日前便有潜在大梁的探子传来消息,大梁皇帝病重、药石无医,二皇子梁威趁此几机会发动了宫变,幸而被大皇子梁永及时发现镇压下去,但在混乱中,大梁皇帝病情加重、不慎死于那场宫变。
这消息被大梁皇室封锁,外头没有一丝风声,幸而被探子冒死探得。只是这消息还未来得及送入京城,当晚邯城便被足有三倍邯城兵力的大梁军队包围。
兵力悬殊如此,沈桦安亲自下场带领沈家军,以着最少代价击退了大梁军队的第一波攻击,自己却被箭羽射中了胳膊。
这般伤势对于沈桦安这种领兵作战的将军再常见不过,可是在这一战之前,大梁早已派奸细潜入邯城,在士兵百姓中的饮水中下了天花五毒散。
这种毒药无色无味,溶于水中便是连医术精湛的大夫都难以察觉,人饮用下混入天花五毒散的水,并不会立刻起作用。
可若是人一旦受了伤,此毒便会立刻发作,心肝脾肺腑皆像是被火燃烧,所受伤势越重、所服下的毒越多,此症状便越重。
只是这毒药的原材料极为繁复,足足有一百多味药材,其中不乏珍贵药材,故而难以大批量制出。
落入饮水中稀释后的毒性只会让人感到不适,并不会导致人的死亡,但五脏燃烧的感觉也足以让人受尽折磨。
可沈桦安的状况有些不同,他的饭菜被下了此毒,又身受箭伤刚下战场便吐了口血,昏迷不醒。
敌方兵临城下,主将却身中剧毒无法行事,无疑是最糟糕的事,虽然副将们竭力想将此事压下,可还是免不了消息泄露,再加之饮水中被下了毒药之事被有心人散播,无论是百姓和将士皆都人心惶惶,不敢全力作战,生怕一不小心毒便发作。
邯城虽是易守难攻的宝地,可如此僵持之下,却是支撑不了多久。
好在前几日沈桦安转醒过一次,告知了一直守在床榻前的穆宜妗与副将张鉴此毒名字,不惜一切要他们迅速将此消息传递给远在京城的沈初黛。
邯城宛如置身于密不透风的铁桶中般,任何消息都无法传递出去,仅有的几队送消息出去的将士也皆被截下。
最终用了几百名将士的牺牲,穆宜妗与另一位将士江通终于被送出大梁的包围圈。
江通前去附近的宁城请求支援,穆宜妗身有穆家令牌,一路从进入京城畅通无阻,却是因为太过劳累在抵达京城后,便摔下马昏迷了半天,醒了后全身行李与马匹都已被贼人偷走。
幸而侥幸在皇宫门口遇见梁缙,这才能有幸见到沈初黛。
沈桦安之所以不惜一切,要将此消息送出来,是因为这毒药罕见,所知解毒配方的人更是知之甚少,而沈初黛就是这知之甚少的人之一。
此事仅有师父与兄长知晓,穆宜妗送来的消息必定为真。
穆宜妗瞧着沈初黛脸色愈来愈凝重,她本就遍布疲惫的清瘦脸庞又露错愕“娘娘,此事您从未收到消息吗”
她虚脱地瘫坐在地上,这只能说明一点,江通的求助消息并未送达。
邯城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养心殿中,陆时鄞正与礼部诸员商议秋闱之事,正说着书架上的一片书签落了下来,掉在地上发出了几不可闻的声音,被掩在诸臣们的话语下。
“咳咳咳”
陆时鄞突地猛烈咳嗽起来,握住一块帕子捂住唇,那藏青帕子更是衬得他如瓷般的指尖白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