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曦没有想到, 原来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得很对, 就连沈斐这样的人都有一个不太完美的童年。
母妃早逝, 十二岁封王,上面有个当了皇上的兄弟,将他所有兄弟尽数屠完, 只剩下几个没什么本事的绣花枕头, 沈斐定是藏拙,被分在绣花枕头之中, 才逃过一劫。
他能混到现在不容易,就像镜花姐姐说得似的, 吃了不少苦, 看来以后要对他好一点。
饺子包好,厨娘先下了一大锅,喊大家过来吃饭, 沈斐的朝曦亲自端过去,特意盛了一大碗,送进屋的时候沈斐有些惊异, 放下奏折道, "这些活让旁人做便是。"
朝曦其实是为了弥补今天中午那一饺子, 糊了沈斐一脖子, 面粉洒的到处都是, 这玩意儿细, 现在脖颈和狐毛上还留下不少痕迹。
位置太偏,沈斐没有瞧见。
朝曦将东西搁在桌子上, 没有先吃,反倒先给沈斐拍身上的面粉。
沈斐十分配合,坐在椅子里,仰着脖子让她拍,末了有些不解的看着她。
朝曦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方才还怒气冲冲质问他,转身便神情自然的给他拍面粉,就像八月的天似的,阴晴不定。
"沈斐,我都听说了。"朝曦突然抱住他,"你年少时为了躲避先皇的忌惮,主动要求为父皇守墓,那么荒的地方,一个人都没有,你肯定很怕。"
沈斐‘噗’的一声笑出来,"你可能想岔了,那三年反倒是我最悠闲的日子。"
父皇爱书,临死前将他生前收藏了整整一个书库的书尽数葬在墓里,他闲了便去翻翻,没人打扰,琴棋书画都学不完,哪有时间怕?
要说怕,也该是怕时间太短,没来得及将书库里所有书看完。
"真的不怕?"朝曦有些不敢置信,"我每次一个人上山都有些怯,你怎么可能不怕?"
沈斐居然比她厉害,她年少的时候最怕的就是四周没人,就她一个人,一个人上山,一个人待在密室里练功,过了好久才适应过来,沈斐居然一开始就不怕?
莫不是比她还强大?
其实仔细一想,沈斐确实比她强大,朝曦强的是外在,医术和武术,沈斐强的是内在,无论什么时候,被追杀,被刺杀,一路逃难,朝曦心里其实很慌,但是一瞧见沈斐静静坐着,那点慌瞬间消失,可以说沈斐就是一剂定心的良药。
"怕是因为你相信这世上有鬼怪,我不信。"沈斐整理了一下堆积了一桌子的奏折,空出两个人的位子。
朝曦搬了个板凳坐他身边,边吃边答,"这样啊。"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朝曦:"……"
过了半响才轻轻‘嗯’了一下,心里憋了一股气,如果沈斐再找她说话,绝对不应。
事实证明沈斐比她厉害,更憋得住,当真一顿饭都没有再说过一个字,吃完饭又开始处理奏折。
国家大事重要,朝曦知道,也没打扰他,让这厮跟国家大事一起过去吧。
时间还早,朝曦到处逛了逛,她的药材在南山山脚用得差不多,需要补东西,奈何身无分文,又不想求助沈斐,干脆自己想办法。
倒也不是很难,身为一个大夫,通晓望闻问切,往大街上一站,谁有病谁没病一目了然,主动给人治病,有钱的多收一些,没钱的少收一些,总之不放过一个漏网之鱼,终于攒下些银子,勉强够添一批药。
虽然到地方后她只负责治病,拿药是去专门的药监管拿,不过有时候病情严重,根本来不及,有什么用什么,先把人救回来再说。
不知不觉天色已晚,细细一瞧最少亥时,这个点街上几乎没人,朝曦也收拾收拾准备回去。
亥时三刻,桌上的蜡烛燃尽,噗嗤一声灭掉,屋内陷入一片黑暗。
沈斐揉了揉太阳穴,搁下烂摊子似的奏折,起身打开窗瞧了瞧。
月上梢头,早该回来的人还没回来。
"镜花。"他喊了一声。
门被人打开,镜花带着一身寒意,从外头匆匆进来,"怎么了公子?"
"……没事。"沈斐坐回案台前,"蜡烛用完了,你再去拿一根吧。"
镜花福了福身,折身去拿蜡烛,房间里就有,在床头的抽屉里,知道公子喜欢看书,时不时看到很晚,镜花特意准备的,临走前与公子说过。
公子一向过目不忘,过耳既收,不太可能忘记,许是心烦意乱,没有注意吧。
"外面又下雪了。"镜花一边打开火折子点蜡烛,一边感慨道,"朝曦姑娘跟我说去街上给人看病攒银子,换成药材去凤凰山用,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吧。"
为什么心烦意乱?还不是因为朝曦姑娘,这么晚还没回来,怎么可能不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