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中,宁远中屯卫左千户所。
千户张柘功看着在远处游荡的蒙古骑兵,不禁因为担忧而咽了一口口水。
万历三十五年的六月,随着朝廷赶到北方边境的局势趋向缓和,大明终于重开了对朵颜部和河套部的贸易。
这本来是好事,也获得了朵颜和河套两部的认同,但是却给宁远的卫所带来了极大的边防压力。
主要原因是河套部对朝廷报告上虽然只是一个领袖布色图,但其实在内部又分成河套与河东两部,当今河套部的首领布色图其实只是其中河东部的首领,对于河套部没有实际管辖能力。
蒙古河套部自己内部已经分成四十二支派,彼此都争当雄长。
如今,名义上的河套部首领布色图已经接受了朝廷的贸易要求,但是除了他的河东部外,河套部的四十二支族长却各有自己的小九九,他们已经争了大半年,彼此之间甚至进行了部落仇杀,如今终于算是分成东西两部,都以一路诸侯的资格要求重开贡市。
这些蒙古草原上的王公为了给自己的部族挣面子,一个比一个声量喊的响,他们甚至不愿意接受与河东部的布色图一样的条件,而是要在贸易条件上与朵颜三卫的首领绰哈一争短长。
朵颜三卫是什么力量,这些河套部四十几支的松散联盟又是什么实力?明朝的边地官员再是不负责任也不可能答应河套部的要求。
于是河套部便开始了针对宁远中屯卫的武装游行,压力便落到了张柘功这些卫所将领身上。
宁远中屯卫是大明最早一批在辽东设置的大卫所,下设左、右、中、前、后五个千户所,战斗力也算不错,但那是粮饷发足并且鼓舞士气之后的情况,游牧民族的仗可以随便打,张柘功作为大明的千户,要想的就多了。
用骑兵和游牧民族对冲当然是赶走他们的好办法,但前提是有朝廷的明文。
现在朝廷并没有要求他这个宁远左千户出关游击,所以张柘功不敢动骑兵——没有批文的情况下私自出关去打蒙古人,损失的马匹很可能是报不了账的。
一匹马就是上百两银子,冲上两个回合,张柘功家世世代代组建的亲兵队伍就得赔进去,用自己的钱打朝廷的仗,凭什么?
此刻,如果视线中的那群蒙古人真的冲击了他的监护所,张柘功能做的打算就是坚壁清野守住千户所的卫所城,卫所本就有守边职责,卫所兵在卫所城上战死了,朝廷肯定是要赔的,张柘功也不用付擅开边衅的责任。
他的千户所早已经把卫下百姓收拢进卫所城中,可惜的就是视线之中那一片郁郁葱葱的屯田。
三月份种的春小麦,眼见再过大半个月就能收获了,卫所城能把卫所兵保护起来,却没有办法把即将收获的麦田也包进城墙中。
这群核桃部的蒙古骑兵几个冲锋,肯定要跑到位所城旁边的村庄中抢掠不说,定也把卫所的麦田给踏坏了。
卫所城外那一片麦田,其中水好田多的部份全都是张家的祖产呀。张柘功作为宁远中左所的千户,实际也是中左所最大的地主,至于这些世世代代居住此地的卫所兵,在当兵之余,也是卫所田中的佃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