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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天下】(37-39)

【大明天下】

作者:hui3292016/11/21字数:11254第三十七章无钱步难行

“钱字孔方,相亲如兄,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无论何事,非钱不行。”此文出自西晋鲁褒的《钱神论》,若是此时鲁褒当面,丁寿定会和其把酒言欢,大呼知己,原因无他,二爷没钱了。

按说这货有当初富贵赌坊的银子打底,后来又起了崔万山那个倒霉蛋的藏银,十余万两的银子已足够他胡吃海喝几辈子了,奈何这位爷遇人不淑,在运河上收了个急于自主创业的好奴才。

“小人这些年出吴会、尽松江、走淮扬、抵幽蓟,虽碍于本钱没把生意做大,可这眼界却开阔不少,苏州带织户密集,可经营棉布,若将苏浙的棉布、丝绸,徽州的茶叶、竹木运销于四面八方,再把长江中上游的木材、粮食运至长江下游贩卖,还可利用运河航道,将北方的棉花、大豆运至江南,再把江南的特产运往北方,扬州处天下之中,则可经营盐业;小人家乡徽州贫穷,则可经营典当。再有老爷您官面照看,不出数年则您老足不出户,财源滚滚……”程澧循循善诱,像极了后世拉风投的创业者。

于是,在自家奴才为自己绘制的未来美好蓝图的憧憬下,丁寿将自己几乎全部家当交给了程澧经营,着急给梅金书找个太医院的差事也是因为二爷不想养闲人了,可惜了,钱到用时终恨少,随着谭淑贞二女跟了他,东厂给他那个小院已经不够用了。

按说明朝北京城的房价还没到后世帝都的水平,正阳门外间小院不过二十余两,可要让丁寿住外城,每天大清早的往内城赶,对于爱享受的丁二爷来说打死也不干,可内城寸土寸金,想要置办个像样的宅子起码几千两,对于手头正紧的丁寿来说压力有点大。

幸好正到了过年的时候,户部该发放这年的俸禄,丁寿兴冲冲的去领工资,才晓得现实与梦想差别有点大……

“这是什么意思?”丁寿指着他眼前的袋子胡椒,不解问道。

“丁大人,这是您的俸禄啊。”发放俸禄的是户部个大使,未入流的小吏,对丁寿很是客气。“您是正四品的官职,每月俸禄二十四石,按两银折米四石,全年应是七十二两,按户部每斤胡椒折俸百贯,这斤胡椒您还是占了便宜的。”

啪,丁寿将占了便宜的胡椒扔了回去,看着他的张黑脸,那大使笑道:“若大人不喜胡椒,下官可用苏木替代,按折俸例,您可换二斤苏木……”

“要钱。”丁寿咬着牙吐出两个字。

“这个……”大使脸上满是难色,“好吧,就给丁大人您破个例,今后下官靠您多照应了。”

才满意的点头,丁寿就看到了大使送过来的沓子宝钞,脸顿时黑了,“这是什么?”

“大明宝钞啊。”大使脸无辜的说道。

我要大明宝钞擦屁股么,把攥住眼前户部大使的衣领,丁寿眼中都要喷出火来,两银子折米四石,这是江南苏常之地才有的米价,按这个价格折俸也就算了,竟然给老子宝钞,看老子像冤大头么。

要说大明朝还真是超前发展,发行纸币时间遥遥领先世界其他国家,由洪武八年开始使用的大明通行宝钞是除铜钱外官方唯认可的交易货币,那时候官方公信力使得百姓倒还认可,贯宝钞合银两,可问题是朱重八根本不懂经济学,发行纸币没有准备金就罢了,以后的日子里钱不够,纸来凑,百多年下来大明宝钞早成了废纸,也不能说百无用,民间还有用它给官府交税的,户部也用这东西来支付官员俸禄,反正个坑个,你要拿这玩意买东西,要么脑子有病要么故意去砸场子的。

那大使不慌不忙道:“丁大人,在下做事都是按着朝廷法度,您也是有功名在身的人,莫要有辱斯文。”

看了看周围人等侧目,丁寿冷哼声松开手,扭头就走。

那大使见丁寿没了身影,嗤笑声扭过身子,向后堂恭敬地道:“大人您看下官办得可好?”

影壁后转出两个人来,个年长的正是户部郎中李梦阳,捻须轻轻点了点头,另个二十余岁的年轻人面带忧色道:“李兄,这丁寿圣眷正隆,何必在这小事上给他难堪。”

李梦阳轻哼道:“武人无知,不晓朝廷法度,此等佞幸环绕陛下,堵塞言路,有碍圣聪,偏要让他晓得这六部还不是他为所欲为之地。”话锋转,对年轻人道:“惟中休提他了,昨日在李阁老府中诗会,阁老还曾夸奖于你。”

年轻人喜形于色,“李相也知江西严惟中?”

李梦阳得意道:“某昨日将你的诗词呈给阁老,言是乙丑年进士翰林院庶吉士严嵩所作,阁老对你诗文甚是满意,称文意峻洁,有意擢你为翰林编修。”

严嵩听闻喜不自禁:“惟中多谢李兄提携。”

“你我兄弟何须客气,今后朝堂上荡涤宵小,澄清玉宇还需我等携手才是。”李梦阳脸带微笑道。

第三十八章宣府故人

丁寿忿恨的走在大街上,暗想着即刻进宫请皇上把这囚攮的宝钞给废了,抬眼见钱宁领着几个校尉逛街,立刻把人叫了过来。

“卑职给大人见礼。”钱宁见丁寿黑着脸,挥手让手下人都退下,小心问道:“什么人惹了大人?”

待丁寿把事情说,钱宁不由笑了,“大人有所不知,天子体恤吾等武人,京城武官俸禄可由内库发放,待今年夏税秋粮的金花银递解进京便可领取。”

听了还有这么说,丁寿才算松了口气。

“即便领不到银子也不打紧,咱大明的官儿谁还靠俸禄活着。”钱宁继续道。

钱宁这话说得倒不错,明朝俸禄低是历朝出了名的,别说丁寿官居四品,就是品大员年俸也不过千石,连明末顾炎武都感叹:“自古百官俸禄之薄,未有如此者”,还别喊冤,这是那位淮右布衣钦定的祖制。

朱重八打小被贪官污吏给欺负狠了,就算当了皇上对官吏也没什么好印象,剥皮砍头的严打贪污,还专门出了本《醒贪简要录》的反腐教材,里面详细计算官员俸米能够养活多少口人,如果折合成稻谷是多少、按照平均亩产折算需要多少亩地、农民耕种这些地需要花费多少劳力等等,让官员晓得尔俸尔禄,民脂民膏的道理,“四民之中,士最为贵,农最为劳”,这帮当官的只是书书写写,“夏坐凉房,冬居暖室,比当军、当站的十分安闲”,“心尚不足,仍复贪赃坏法,百般害民”,这帮没良心的老朱我把你们杀头抄家能怨的了谁。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而且朱老先生帐算的也没错,明朝官员的俸禄再少养家糊口也尽够了,君不见饿死自己闺女的海瑞当县令的时候房房的往家里娶媳妇也没耽误什么,可问题不是所有的官儿都是海青天,千里做官只为财,于是乎大小官吏各自想法搂钱,地方官可增收火耗,遂有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武将有空饷钱粮克扣可吃,京官们那些当权衙门有门敬等各种手段吃拿卡要,清水衙门的都察院御史红着眼睛巡按地方,最可怜的是翰林院的穷翰林,除了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盼年中的冰炭两敬,就是替人捉刀写写文章了,至于锦衣卫么……

“四九城各条街道的买卖铺面都已划出了地盘,各个千户、百户分管摊儿,想在京城讨生活可不是只给顺天府和五城兵马司打点好了就成的,”钱宁洋洋得意,“每月收到的好处再按官职大小将份例送给镇抚司各位上官。”

“老子那份怎么没人送来?”丁寿阴着脸问。

钱宁苦笑,“这阵子百里奔整肃锦衣卫,上下团乱,很多人丢官罢职,新上任的忙着梳理关系,下面的份例银子不知压在何处了吧。”

娘的,回头得好好查查,二爷打定主意,要是有人故意黑了爷的银子非找个由头抄了他家不可。

吏、礼、户、兵、工五部都在长安街南沿着御道字排开,二人边走边聊已到了兵部门前,见武官被里面人推搡了出来。

那武官身穿五品熊罴官服,却被后来走出的身着鹭鸶补子的六品文官大声呵斥:“快走,你这人好不晓事,都说了你的事缓几日后再议,却没完没了天天过来聒噪。”

那武官被推搡的立足不住,却还是陪着笑脸:“大人开恩,末将已在京城迁延半年,还请大人速批文书,末将好回营复命。”

“兵部公务繁忙,岂止你宣府家,且安心等着。”文官仍不假辞色。

武官面露恳请之色,“大人体谅末将,大战之后将士犒赏抚恤若再不下,军中怕会生出变故。”

文官面露不屑,“怎么,尔等军汉还胆敢要挟朝廷不成?”

“末将不敢。”

文官嗤的声冷哼,“谅你也没这个胆量。”

武官也有了心气,道:“心意孝敬已经给过了,若还有他意还请大人指点个章程,末将绝无二话。”

文官勃然变色:“说个什么浑话,不知所谓,来人,将这浑人乱棍打出。”

守卫兵部的兵马司官兵当即乱棍挥出,那人不敢招架,跌跌撞撞的被轰到街心,正巧碰上了丁寿二人。

丁寿打眼瞧,“三哥,怎的是你?”

那武将正是江彬,故人相见,自己如此落魄,江彬不言,掩面欲走,被丁寿把拉住,详问根由。

江彬声长叹,将事情根由说个明白,去岁鞑子犯边,历经血战,最后退敌而去,他便接了宣府巡抚的差事到京师报功请赏,本以为这是趟领功的肥差,奈何兵部再推诿,他如今蹉跎半年有余,仍无法回宣府复命。

听得丁寿心头火起,宣府为其乡梓,边军中不少军汉又曾熟识,如今有功不得赏,阵亡不得抚恤,难免物伤其类,当即转身对那文官道:“不知这位大人高姓大名?现居何职?”

文官瞥了丁寿眼,今日丁寿去领俸,并没有穿飞鱼服,只是着了件武将四品补服,他也不以为意,碍着品级拱手道:“本官兵部职方司主事黄昭,不知哪位大人当面?”

难怪这么牛气,世人只知吏部文选、考功和兵部武选、武库四司为六部四大肥缺,却不知兵部职方清吏司职权更在武选清吏司之上,不但权掌武职官的舆图、叙功、核过、赏罚、抚恤及军旅之简阅、考验等事,还对京营和边镇的武官选拔有推送之权,相较只能选拔卫所官的武选司不可同日而语,能担此职的必是刘大夏的亲信,丁寿心中明白却不露声色,不答他言,自顾道:“这位同僚适才言其文书报备已逾半年,兵部仍未批复,不知真假?”

哟,本官心情好给你个武臣面子,却不识好歹,将我的话当耳旁风,黄昭当即两手背后倨傲道:“不错。”

踏前步,丁寿道:“请教何故?”

嗤笑声,黄昭道:“国朝养兵百万,疆域万里,宣府之事尚无暇顾及。”

丁寿又上前两步,道:“军旅之中赏功罚过乃应有之事,不知兵部何故拖沓?”

黄昭忍无可忍,“住口,兵部如何办事何时轮到你介武人置喙?”

再上步,丁寿已站在黄昭面前,冷笑道:“今日某就教你怎么做事。”抬手耳光将黄昭抽翻在地。

黄昭如滚地葫芦般在地上打了几滚,兵部门丁杂役慌忙将他扶起,黄主事已是满眼金星,口角流血,待好不容易站稳,又觉得口有异物,张嘴吐,竟是半口碎牙,“%¥&×¥……”含着嘴中血水说了半天,周围人却没听懂句,黄昭都要哭出来了,跺着脚向丁寿指,解下腰间玉佩就砸了过去。

兵马司的护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呼啦声就向丁寿围了过去,丁二爷大清早刚从户部惹了肚子气,正好拿这些人败火,也不施展内力,与这些兵卒你拳我脚,兵部衙门前顿时上演了全武行。

“好,这手平沙落雁摔得漂亮!”

“唷,这位军爷裤子掉了诶!”

长安街上不乏行人,四九城的老少爷们对看热闹有着极大热情,何况《黄主事“血”口喷人,兵马司抱头鼠窜》,这戏码说出去倍儿有面子,都起了劲儿的鼓掌喝彩。

江彬那边急得跳脚,

他这半年只是闷头钻营兵部,沸沸扬扬的妖言案他有耳闻可也没心情打听,至于丁寿升任四品佥事,压根就没资格登在朝廷邸报上,看着丁寿身为武官却对兵部主事大打出手,他看得心急火燎,“兄弟,快住手,会闯下祸事的。”

钱宁倒不以为然,这位爷的后台有多硬他是晓得的,别说在兵部门口打群架,就是把火把兵部衙门烧了也是有功无过,劝着江彬道:“老兄放心,大人活动活动筋骨,受不得伤的。”

老子是担心他把人给伤了,江彬欲哭无泪。

丁寿正打得兴起,忽听两声大喝“住手”,同时响起,兵部衙门内又走出两人,个倒是认识,正是武选司主事王守仁,另个老者年约六旬,身着三品孔雀补服,冲着他横眉怒目。

向着王守仁拱手道了声好,再转向老者,丁寿道:“不知哪位老大人当面?”

老者哼的声将头扭向边,王守仁皱眉相互介绍道:“这位是兵部侍郎熊绣熊大人,这位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丁寿。”

熊绣威严的嗯了声,道:“丁佥事大闹兵部,所为何来?”

指黄昭,丁寿道:“那就要问这位黄主事迁延军务又欲何为?”

王守仁看向黄昭,黄昭脑袋连摇,求助的看向熊绣,熊绣喝道:“兵部如何办事不劳锦衣卫操心,尔既身在官场当知上下尊卑,见了上官还不参见。”

想用官威压老子,丁寿心中冷笑,上前几步,将王守仁隔在身后,站在熊绣身边的黄昭看他上前,以为又要动手,吓得连连后退,熊绣伸手将他拉住,狠狠瞪了他眼,扬起下巴看向丁寿,巍然不动。

丁寿走到二人近前,除去官服外袍,露出里面紧身箭袖,漫不经心的在衣摆上掸了几下。

本等着丁寿行礼的熊绣目光顺势被吸引到他衣摆,块黄锃锃的金牌悬在丁寿腰间,老儿脸色大变,狠狠的呼出口浊气,扬尘跪倒:“臣兵部侍郎熊绣恭请圣安。”

在他身后的黄昭也连忙仆倒在地,丁寿却不答话,只是在那里整理冠带。

“哎,老兄,这人什么来路,怎么兵部侍郎见到他说跪就跪了。”围观百姓指指点点。

被问的人脸不屑,“这位爷都不知道,你还好意思在京城混饭吃。”

“有套?”那位来了兴趣。

“好家伙,何止套!”那人咋呼道:“邓忍晓得吧?”

“财神爷啊,京城里的买卖好多都是他家的。”

“他老泰山翁泰北呢?”

“锦衣卫指挥使,跺跺脚四九城乱颤的主儿,怎么了?”

“怎么了!那二位就是因为这位给送进诏狱,现在还在里面逮虱子玩呢。”将下巴向丁寿方向努了努道。

“哟,这阵子不在京城,出了这么尊大神。”问话那人摸着发凉的后脖颈子道。

那人犹嫌不足,继续道:“不止翁泰北,仁和大长公主知道吧,万岁爷的亲姑姑,这位直接带人把公主府给抄了,将驸马爷父子给关到北镇抚司好阵子才出来……”

“这位大哥,依您说这位大人能够见到皇帝陛下了?”个语调古怪的娇媚声音在身侧响起。

滔滔不绝中被人打断何其不满,那人正要翻脸,却见向他询问的是个二十多岁瓜子脸蛋,眼如点漆的美貌女子,登时火气丢到了爪哇国里,眉开眼笑道:“岂止见到,这位大人有太后御赐穿宫腰牌,进宫跟自己家样。”

“这你都知道,老哥你胡吹吧。”旁边有人嘘道。

这人当时急了,“谁胡吹了,老子三舅邻居妹妹的表外甥是三千营的红盔将军,皇城里夜间司更的,不信打听去。”

那女子笑而不言,看着丁寿眼泛异彩,仿佛见到宝物般。

那边厢丁寿仍是不愠不火,熊绣也是过六十的人了,跪着身子渐渐发抖,王守仁看不过眼,上前道:“丁佥事,这里人多眼杂,又毗邻礼部,各国使节往来频繁,莫要让人碰到,失了国体。”

闻言丁寿觉得有理,也是卖弄够了,清了清嗓子:“圣躬安。”

熊绣脸色铁青的站了起来,因跪得久了两腿发麻,个趔趄,丁寿手疾眼快,把搀住,“熊侍郎小心贵体。”

哼的声,熊绣甩袖将丁寿的手拨开,丁寿不以为意道:“如今兵部可以处理宣府兵事了吧。”

“兵部办事自有章程,即便万岁当面还是如此。”熊绣漠然道。

“什么?尔等还不知悔改?”丁寿觉得太阳穴血管突突直跳。

扫了丁寿眼,熊绣傲然道:“兵部无错,无过可改。”

“你……”丁二爷被这老儿茅坑里石头的性子给气着了,挽袖子准备再来上架,却见礼部方向来了群人。

领头的是白面文官,风采翩然,见兵部前乱象顿生疑惑,施礼问道:“几位大人,发生何事?”

熊绣见来人是礼部主客清吏司郎中沈蓉,拱手回礼:“些琐事,不劳沈郎中挂念,足下欲往何处?”

沈蓉笑答:“待某引荐,这位是朝鲜国使臣李继福李大人,于彼国中任同知中枢府事,此次为贺我大明正旦而来。”

李继福敛衽施礼,举手投足都是儒家风范,熊绣等人也都整襟还礼,儒家子弟齐聚处,派其乐融融。

丁寿满心腻歪,来自后世的他又非脑残粉,对这些棒子没多少好印象,只冲着王守仁略微点头,转身便带着钱宁二人离去。

李继福脸错愕,“那位大人不告而别,可是小臣有失礼之处?”

熊绣脸上满是不屑,王守仁接口道:“贵使多虑,适才那位是锦衣卫官佐,想必有皇命在身,不得耽搁,贵使远道而来,如有暇请入堂内奉茶。”

李继福作揖道:“正要领略上国风物,叨扰了。”言罢不经意扫视人群,似乎发现个熟悉身影,随即摇头暗道不可能,她应该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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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郎这番你可闯下大祸了,兵部上下岂是好得罪的……”江彬此时就如个碎嘴婆婆叨叨个不停。

丁寿不耐道:“三哥休要劳神,些许小事而已,小弟即刻领你入宫面圣,当面向皇上呈情。”

“啊?面圣?”江彬觉得今天好像做梦样,自己刀头舔血还跟巡抚攀了亲,才不过是五品千户衔守备,这兄弟已经是四品官身,还不知怎的兵部侍郎见了也要下跪,如今又说去见皇上,就和集市买菜样随便,这还是那个在宣府块喝酒厮混的丁二郎么,江彬心里越发没底。

说到做到,丁寿领着江彬直奔承天门,守门禁卫连丁寿腰牌都不验,江彬瞠目结舌的就跟着进了皇城,让江彬在宫门外侯着,丁寿独自进了紫禁城,未成想正德并不在宫内,丁二爷可就为了难,皇上去了哪儿并非人人知道,别说去哪儿就是人人都知道皇上夜宿乾清宫,可具体睡在哪儿也没人清楚,明朝皇帝这时候还没有把嫔妃扒光了裹被子里往宫里送的习惯,他们更像民间夫妻过日子,不过嫔妃非经许可在乾清宫内也不得久留,乾清宫暖阁共有九间,每间又分上下两层,设床三张,床位摆放各不相同,每晚皇上看心情睡在哪间屋子哪张床,外人想要行刺基本和中彩票没多大差别。

丁寿有些理解那些老大臣为什么不让皇上到处乱逛了,海口已经夸出,若是见不着小皇帝岂不栽面,正在挠头时看见刘瑾走了过来。

这几日刘公公脾气不大好,丁寿也不愿去招惹这老太监,左都御史戴琳病死,满以为刘宇能掌都察院,没成想吏部尚书马文升从南京调张敷华为左都御史,张敷华与林瀚、林俊、章懋并号“南都四君子”,俱以直言必谏,名闻都下,这类道德君子向来视阉宦勋戚为大敌,如今张敷华执掌都察院,加上闵珪的刑部,杨守随的大理寺,三法司尽在文官阁臣之手,刘瑾的日子不太好过。

如今要打听皇上去向,丁寿只得硬着头皮上前行礼道:“丁寿给公公问安。”

刘瑾眼皮夹了他眼,脚步不停向东华门走去,“你小子有日子没见了,打什么坏主意呢?”

丁寿摸着鼻子讪笑道:“属下琢磨着在皇上那给兵部添点堵,想请教公公可知皇上去向。”

“兵部?那帮人又怎么了?”

“属下今早被兵部欺负了。”丁寿故作委屈道。

刘瑾恍如未闻,“你今早欺负兵部

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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