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拿筷子的手一顿,婆婆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低声道:“娘,我知道。”
便是不知道又如何,难道她还能改变什么么?何况大哥中了秀才,家里确实得了利,不用交赋税,他们家就比旁人多了许多收成。
韩老婆子满意了,原先老大身子一直不好,还屡试不中,次次晕倒在考场,哪怕她能压制住两个儿媳妇,难免底气不足,未必不觉得愧对两个小儿子,现在好了,韩泽不仅中了秀才,还给家里的地免了税收,每月还能领粮食,每年还可以领四两银子,便是儿子中不了举人,她也硬气着呢。
严泓的娘严氏也觉得挺过意不去,趁着空闲,来了趟韩家,把儿子的束脩给了韩老婆子,韩先生要去参加明年的秋闱,没有多少时间教她儿子读书,这在拜师之前,便是已经知道的事情。哪能因为韩先生没时间教儿子,就让他出束脩呢,没有这样的道理。
韩老婆子不可能收她的钱,毕竟这是儿子的事情,儿子如何想的,她并不知道,一切都还要等到儿子回来再说。
谁知韩泽接下来几个月并没有回老家,一副心思全都用在了读书上面,日日读书到深夜,早上天不亮,又爬起来读书,每每看的王采薇心疼不已,只能努力绣活,卖了银钱变着法儿给他做好吃的,即便如此他的身子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去。
韩泽资质有,学习的资料也有,而且还比旁人勤奋刻苦,于是年末考试,不负他期望的考了头名,得到县学三两银子的奖银,这可把赵正修和王子文羡慕坏了,他们倒不是羡慕韩泽得了奖银,而是羡慕他考了头名。
虽然这不是秋闱,可也说明了,韩泽比他们才学出众。也比县学里很多秀才学问好,明年的乡试,也就多了份希望。
回了家里,韩泽就把银子拿给了王采薇,让她买些东西,收拾收拾准备回老家了。王采薇拿着银子,满心的酸楚,她望着相公消瘦的面庞,忍不住说道:“家里应是不缺什么,这银子不如给相公买些补身子的药材?”
韩泽一听药材便皱起了眉头,苦笑道:“我现在身子骨很好,吃什么药?”
王采薇到嘴边的话语咽了回去,经过大姑姐下药的事情,相公对药材有了阴影,她转而说道:“便是不买补身子的药材,也要多买些肉食,你明年要科考,身子不好哪行呢?”
为了几个孩子的身体,他常常让王采薇买肉,隔两日饭桌上便能见到肉,韩泽不馋肉,他笑着道:“也好,买些肉食,大人孩子都补补身子。”
学塾比官学放假早,几个孩子这几日都在家里读书或是临摹大字,四个孩子连最小的学文,进了学塾的缘故,也变的斯斯文文的,看着跟城里孩子,没什么区别。加上王采薇给他们一人做了身衣裳,新衣裳穿在身上更加好看,同刚来县城的时候比,简直像换了个人。
韩锦绣端详他一眼,笑着道:“学文,回了家里,婶婶该不认识你了。她一定想不到你会变这么多。”
韩学文抿嘴腼腆的笑笑,摸摸新衣裳,然后看向王采薇:“谢谢大伯娘。”
王采薇微笑着摸摸他的头,七个孩子,不能厚此薄彼,家里还有两个孩子呢,可她要给公婆做衣裳,时间不充裕,只能扯了两块布,拿回去让弟妹给他们做。
县城到小韩村只需半日功夫,到了村头,他们拎着大包小包下了牛车,严泓半年没归家,很是想念家中的娘亲,同师傅师娘打了招呼,便告辞先回家了,明日再来师傅家。
至于吕婆婆她此次并没有回小韩村,而是留在了县城。韩锦绣对此很是担忧,吕婆婆却让她不必多想,她在县城有老姐妹,不会孤单。让她安心回家。虽是如此,韩锦绣还是觉得不放心。但师傅坚持不回小韩村,她也没办法。
到了家里,自是迎来了全家的热情。尤其是郑氏,半年没见儿子,望着眼前穿着长衫的俊俏小公子,她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她郑梅花的儿子,哆哆嗦嗦的伸出手,试探的摸摸他的脑袋,听到他喊娘,她才一把抱住他的身子,这真是她的儿子,没错。
韩学文藏在娘的怀抱里,很有点不好意思,尤其大堂哥还朝他吐舌头,显然在嘲笑他。娘怀抱虽然温暖,但是他是大孩子了,不能老窝在娘怀里,可他挣了挣,竟没挣出娘的怀抱,只能红着脸当不知道大堂哥的嘲笑。
韩老婆子先是问了韩泽在县城的情况,虽然韩泽每月都有写信回来,说他们在县城的情况,可她还是想听他亲自说一遍。听闻他们在县城一切都好,韩锦绣更是在旁边骄傲的说道:“爹年末考试考了头名,官学里奖励了三两银子呢。”
韩二郎猛地说道:“我地乖乖,考个试都要奖励那么多银子啊?这比我干半年帮工的银子还多。”
韩老婆子嗔他一眼:“你干半年帮工能得到一两银子便不错了。”
韩二郎摸摸脑门子嘿嘿笑几声,倒也没有嫉妒,只是觉得大哥真的出息了。
韩锦绣笑着说:“得考了头名才给奖励,学问不扎实,考的不好,怎么给奖励?”
韩二郎赞叹道:“说来说去还是大哥学问好,该得那银子。”
郑氏摸摸儿子的脑袋,心道自家儿子那么聪明,肯定也能考中秀才,成了那啥廪生,领粮领银子。
吴氏笑容里含着一抹黯淡,看着二嫂家的学文,跟着大哥大嫂在县城呆了半年,便改变那么多,俨然一副城里小公子模样,她眼里满是羡慕,如果她日后生了儿子,让大哥大嫂帮忙管教,想必他们也会愿意吧?她摸摸自己的肚子,她啥时候才能生个儿子呢?没儿子一切都枉谈。直到王采薇拿给她一块布,她才回神,望着手里的布,她愣楞的问道:“大嫂,这是?”
王采薇微笑着道:“咱家七个孩子,只有小宝和青苗没得到新衣裳,我就给他们每人扯了块布。”
吴氏一喜,没想到大嫂还记得她家青苗,想到青苗今年也快三岁了,等到她稍稍大些,是不是也可以跟她大伯认字呢?大伯一向说,女孩子也该识些字,将来才不会吃亏,想必她提出让大伯教青苗读书,他不会拒绝吧?
王采薇不知道她的心思,把给公公婆婆做的衣裳拿给他们。可以这么说,韩老婆子活到这个年纪,头一回收到儿女儿媳妇给她做的衣裳,韩大丫嫁到王家,手里富裕,每回给他们送节礼到是很厚重,就是没给她亲手做过一件衣裳。至于三个儿媳妇,他们没分家,他们手里没银钱,便是有心给她做衣裳,也掏不出钱。
这会儿收到大儿媳妇给她做的新衣裳,当下嘴巴就咧开了,韩有田也是满脸意外,没想儿媳妇竟然也给他做了衣裳。
王采薇笑着道:“爹娘,试试看衣裳能不能穿,不能穿的话,再改。”
韩老婆子小心翼翼的摸了摸衣裳:“你手巧,肯定能穿。”
王采薇好笑道:“娘,你还是试试吧。”
韩老婆子迟疑的道:“那...就试试?”
王采薇说:“试试吧。”
韩老婆子看向韩有田:“咱们都去试试吧,老大媳妇一片心意,可不能糟蹋了。”
郑氏撇撇嘴,心道大嫂就是放个屁都是香的,不过这话她没说出来,也不敢说出来。大嫂确实厚道,她儿子被她养的白白胖胖的,就是她自己养活,也不能养成这样。
以前到不说了,自打看到儿子,对大哥大嫂,她就实实在在的佩服他们,觉得他们都是好人,换成她,对待侄子,不会这么细心。婆婆脾气虽不好,却也是讲道理的人,大嫂这样的好人能得到婆婆的喜欢,是应该的,她不该嫉妒。
翌日,韩泽便去拜访了镇上学塾里的郑先生,郑先生听说韩泽明年准备下场,觉得他有些着急了,劝说两句,见韩泽依旧坚持明年下场,便也不再多说,去试试,便是考不中,也没啥,权当积攒经验了。
韩泽从郑先生那里回来后又投入到读书当中去。
王老爷子知道韩泽从县城回来,一心坐在家里等待他上门拜访,没等到他上门,却等到韩泽拜访郑先生的消息。他缕缕胡须笑了,虽说韩泽现在是秀才,可他是郑先生的学生,是该先拜访先生。心道,等他拜访完郑先生,就应该来看他了。谁知他左等右等也没等来韩泽上门的消息,渐渐的脸上的笑容淡了,脸也越来越黑。
严泓的母亲严氏来了趟韩家,把严泓的束脩拿给韩泽,韩泽没要。严氏却说,这是束脩不能不要,而且严泓跟着他吃住,甚至给他做了衣裳,回来养的白白胖胖的,她几乎没出什么银钱,她愧疚啊,韩先生如果不收,她心里难安。
韩泽看她一眼,微微叹口气,示意王采薇收了下银子。严氏松了口气,韩先生仗义,她总不能得寸进尺,而且儿子还要跟着韩先生读书,住在韩先生那里到不说了,但束脩和伙食却不能让韩先生帮着出了。总不能让韩先生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