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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初蘅和季褚两人决定了尽早结婚,那么季家和宋家两边的长辈便开始风风火火地筹备着婚礼。
而褚阿姨,则将婚礼的全部事宜都大包大揽了下来。
初蘅回到宋家之后,虽说也见过不少世面了,但仍被褚阿姨的这番架势给惊呆了。
“提前一年开始准备,选个婚庆公司还要招标……不用这么夸张吧?”
在初蘅的认知里,结婚这种事情,不就是两家亲戚朋友坐在一起吃个饭就行了吗?
可现在褚阿姨才不准他们随随便便请客吃个饭,非得要花一年时间来准备隆重的婚礼。
初蘅靠在她的怀里,觉得简直是太奇怪了——
“别人不都是巴不得早点帮儿子骗到媳妇吗?晓晓,你不对劲……是不是傻?”
“又没大没小。”褚阿姨伸手捏了捏初蘅的脸,“我看你最傻,都还没结婚,用得着你替我们家考虑吗?婚礼办得隆重点,让你有面子不好啊?”
初蘅搂着褚阿姨的腰,嘟嘟囔囔的:“那我不是怕晓晓累着了吗?人家心疼你,你还不领情。”
褚阿姨又捏了捏她的脸,“知道蘅蘅最乖了。”
话说起来,褚晓从前还没发现初蘅居然这么能黏人。
之前在英国的时候,小丫头还只是三不五时打个电话来明示暗示自己去看她,现在回了国,小丫头就更是“原形毕露”了,恨不得每天晚上都要和自己煲半小时的电话粥,每周必定要见至少一次面。
养了二十多年儿子的褚晓,还是头一回知道,原来有一个黏妈妈的小棉袄的滋味居然这样好。
小棉袄嘴甜又可爱,和自己家那个驴头驴脑只会卖傻力气的儿子可不一样。
想起自己家那个驴头驴脑的蠢儿子,褚晓便忍不住对着初蘅道:
“趁着他这段时间有假期,你们俩正好出去玩玩。”
初蘅想了想,然后道:“我……想去他们部队看看。”
褚晓一愣:“啊?你去那儿干什么?”
初蘅有点不好意思,笨嘴拙舌地解释道:“就……从情理上来说,我是不是也该去见见他的那些战友?”
其实初蘅在人情世故上实在是不通,但恰好她所在的实验室里有一位师姐,也结了婚,也是军属。
师姐每年暑假都要趁着闲暇去部队探望老公,还要带上大包小包的零食特产去送给老公的上峰和战友们。
按照师姐的说法:“我们家那个不懂这些人情世故,我当然要多帮他考虑一下啦……而且要是能和他们领导的太太搞好关系,那将来说话办事儿都方便多了。’”
和这么会来事儿的军属一比较,初蘅突然有些自我怀疑了:
她这样从没去季褚部队里探望过的家属……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合格?
再想到自家那个驴头驴脑的呆美男,他也从没说过让自己去探望他、顺便和领导夫人们搞好关系之类的话,于是初蘅又觉得,驴美男应该也和她一样,不懂什么人情世故。
而一旁的褚阿姨,在听完初蘅的这一番话后,便忍不住笑了。
“唔……蘅蘅果然是要结婚的人,考虑事情都这么周全了。”
初蘅听出来她是在笑话自己,也有点不好意思:“再笑……再笑我不嫁了。”
见她这副口是心非的样子,褚晓便觉得好笑。
“哪儿用得着你来考虑这些事情?每年我去看季褚,可都是准备好了两份礼物的。”
初蘅还没反应过来:“啊?”
“一份是我和他爸爸准备的,一份是你准备的,不过你是因为学习太忙、导师变态,所以没时间去看他……到时候你可别说漏了嘴。”
***
季褚刚进飞行大队的时候,不可谓不憋屈。
其实他的各项身体素质在同一批的飞行员当中都是拔尖,原本应该是绝佳的飞行员苗子。
但因为过去几十年国内战斗机的设计理念都沿袭了前苏联,座舱的容积和高度都对他这种身高的人不太友好。
在培训的第一年里,季褚摸真飞机的机会少得可怜,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模拟舱里度过的。
那时季褚一度心灰意冷,却偏偏还要在父母和女友面前强颜欢笑,假装自己在飞行基地里混得如鱼得水。
直到后来兰州飞行中心那边的领导无意间看到他的资料。
领导看见这个小伙子各项飞行数据和身体指标都很好,但每年的有效飞行时间却少得可怜。
他觉得奇怪,等到再仔细一看季褚的资料,这才知道,又是一个被身高耽误了的小伙子
领导只觉得这种小事根本不值一提——
“飞行员个子不能太高,那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我们每年出那么多新型号的飞机,座舱高度也调了。人家美国飞行员没超过两米都行,我们现在平均身高上去了,对身高也不用限制得太死嘛。
而且我看这个小伙子的灵敏度和稳定性指标都非常好,这批培训名单里也把他加上吧,他要是不行再说。”
后来的这几年里,季褚也没有辜负这位领导的赏识,最后成同批学员里第一个评上二级飞行员的。
季褚这次回家是请了探亲假回来的,除了待在家里陪父母和蘅蘅,就是和从前的老朋友见面吃个饭。
江敬去年刚出国去读CSmaster了,因为已经拿到了大厂offer,所以他便趁着还没入职的这段时间回国来陪陪父母。
恰逢季褚也回北京了,两个人这段时间隔三差五的便约出来一起吃饭。
得知他要结婚的消息,江敬还是觉得很不可置信。
“那是蘅姐!蘅姐!未来的居里夫人……凭什么就被你娶回家了?”
季褚听出来这混蛋语气中的羡慕嫉妒恨,当下便很不悦地看他一眼。
“你有女朋友了。”
“我是有女——”说到一半江敬才反应过来这狗东西是误会了,当下便怒道,“我又不是想撬墙角!”
对蘅姐,他可是从来都只有敬重的。
不像季褚这种畜生,说嚯嚯就嚯嚯人家了。
江敬越想越好奇:“你是怎么求婚的啊?”
这得是多油嘴滑舌才能哄得初蘅这么早就愿意结婚啊。
季褚闷头闷脑袋的不说话:“……”
说实话,连他也觉得奇怪。
因为他根本就没求婚。
前段时间他刚回来的时候,那天晚上初蘅来他们家吃过了晚饭,他送她回家。
那晚的月色很好,所以他便没有开车,两人一路手牵着手步行回去。
其实两个人现在的生活环境已经几乎没有半分重叠,而季褚平时的训练又枯燥无趣,所以他只能挑一些顺耳听到的八卦讲给她听——
“听说保定有一个霍团长,在部队里和来采访的女大学生搞上了,又被大家撞见了,最后就只能娶那个女大学生了。哦,听说那个女大学生还是你们附中的。”
初蘅听见,对团长搞女大学生的事情不甚在意,只是故意反问道:
“听说你们飞行员很乱的,同时有好几个女朋友是正常事……是不是真的?”
这几乎算得上是一道送命题了——虽然初蘅知道这位呆美男驴头驴脑的,几乎不可能动什么歪心思,但她还是想看看他着急冒火自证清白的样子。
只是出乎初蘅的意料,呆美男皱眉想了想,然后一脸严肃地点了点头,竟是对她的说法表示了赞同。
“没错,我也知道好几个人有三四个女朋友的,真的很乱。”
初蘅:“……”
要不是知道他向来就是这么驴头驴脑的,初蘅简直要以为他是在故意气自己了。
直到将女朋友送到了家门口,季褚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原来初蘅刚才问他那个问题,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他们飞行大队到底有没有人脚踏三四条船!
下一秒,他便轻咳一声,略带尴尬地开口了:“我和那些人都不熟,我都懒得和他们说话……真的!你要不信可以去问我们指导员!”
这话季褚是绝对真心的。
他的确是很看不惯那些不好好训练,成天就知道仗着自己的飞行员身份出去勾搭女孩子的纨绔子弟,平日里也几乎和这种人没有交集。
初蘅看着面前一脸紧张的呆美男,终于还是绷不住脸,抿唇笑了。
“傻子。”
今晚的月色很好,亮澄澄的一轮圆月挂在墨蓝色的夜幕上。
月色洒下的清辉让男人的五官轮廓上都沾染了一层淡淡的银色,初蘅光是看着他便忍不住微笑起来。
她轻声道:“你年初过的二十二岁生日。”
因为先前没能正确回答女朋友问的送命题,所以季褚现在很紧张,误以为这又是一道送命题。
他沉默了半分钟,然后一脸严肃道:“你送我的二十二岁生日礼物是瑞士钟表大师Stern亲手制作的陀飞轮。”
大概是生怕遗漏采分点,沉默三秒季褚又立刻补充道:“那块表上的编号是0052,是你在佳士得秋拍上投到的。”
听这个呆子突然冒出来了这么一大堆话,初蘅不禁失笑。
“你干嘛?”
季褚一脸认真道:“你送我的每样礼物我都记得一清二楚。”
言下之意是:这道送命题我答得出。
看着面前这个自以为很了解女人的呆美男,初蘅都懒得和他生气了。
她抿了抿唇,然后轻声道:“国家规定男性满22周岁、女性满20周岁就可以结婚了……我们家和国家规定一样,到年龄就行,你们家呢?”
大概是这个话题转移得太过匪夷所思,所以季褚一时间竟没能领会女朋友话里的意思。
他看着初蘅,仔细地回顾了过去二十二年的记忆,然后摇摇头道:“我们家没讨论过这种问题。”
初蘅简直要被他气得翻白眼。
她的暗示难道还不够明显吗?这个呆子到底在说什么???
而一旁的季褚,见女朋友好像生气了,一时间再次紧张起来。
“蘅蘅,你别生气……我这就打电话回家问问。”
初蘅的白眼都翻到天上去了,“打什么电话,你回家当面好好问问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家门,“砰”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而这位驴头驴脑的呆美男,竟然真的就这样回到家问亲妈——
“我想结婚的话,我们家有什么规定吗?我到法定年龄了。”
话一出口,不等褚晓回答,这位呆美男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蘅蘅的意思是,他们两个如今都满法定年龄了……可以结婚了!
季褚只觉得脑海中一片“嗡嗡”声作响……似乎是有烟花声在他耳边炸开,一声又一声。
下一刻,不顾亲妈在背后的呼喊,季褚又直接冲出了家门。
夜已经很深了,他到宋家门口的时候,正撞上了约会归来的宋引。
一见到这个驴头驴脑的呆妹夫,宋引便忍不住嫉妒心发作。
当年还在上学的时候,蘅蘅那么懒的一个人居然愿意帮他专门一对一辅导;
后来高中毕业了,这个狗东西去了国防大学,一年到头也难得见到一次,更别说是对蘅蘅履行男朋友的义务了。
可哪怕是这样,蘅蘅居然从来也不作他,反而还加倍体贴心疼他。
嫉妒简直要使人发癫发狂!
而茶艺大师宋引现在当然不会直来直去地针对这个呆妹夫,当下他便换上了一副笑面虎的脸孔,一把勾住季褚的脖子,道——
“来找我的吗?快来快来,我们喝一杯。”
季褚无语:“和你有什么关系?我来找蘅蘅的。”
宋引气得恶狠狠地磨了磨牙,但转瞬,他便换上了一副泫然欲泣的神情。
“我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只有爷爷奶奶带大,和你这种有一大家子亲人的幸运儿不一样。小时候就连幼儿园阿姨发饼干,都要给你多发一块。
你知道吗?我从小就活在你的阴影之下苟且偷生……”
季褚的第六感在此时起了作用,他感觉宋狗不怀好意,当下便警惕道:
“我妈不是一直让你把她也当妈吗?你到底要说什么?!”
宋引无声地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隐忍和委屈——
“褚阿姨再好,也不是亲妈啊。而且我还和宝贝妹妹失散了十几年,哪像你,从小就和融融那么可爱的妹妹一起长大……”
季褚听得一阵头皮发麻,简直是忍无可忍:
“宋狗你是不是男人?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拐弯抹角?有什么话你直接说行吗?”
宋引垂下了眼睛,一脸的悲伤。
“是啊,我说话拐弯抹角,不能和你坦坦荡荡的大男人相提并论。
可那是因为蘅蘅喜欢你,你都不用猜她的心思,所以什么都直来直去的。
但蘅蘅不喜欢我这个哥哥,所以我每天都要猜她的心思,用尽小心机才能让蘅蘅对我好一点……”
季褚实在是没办法听下去了,他恨不得给宋狗跪下。
下一秒,他按住宋引的手,认真道:“兄弟,你到底要我干什么,你说出来我都答应。”
宋引立刻收起茶艺面具,微笑道:“今晚陪我喝酒,就我们俩。”
今晚约会结束的时候,他送符微月回家,结果因为不小心说错话惹女朋友生气了,所以连上楼去坐坐的资格都没有。
既然这样,季狗今晚也别想见到蘅蘅。
很好、很公平。
就这样,季褚陪着宋引喝了一整晚的酒。
陪是真的陪,宋引喝啤酒,他喝白开水。
放在从前,季褚大概会陪好兄弟一起喝,但自从进入飞行大队开始受训之后,季褚要比从前只有一个懵懂的飞行员梦想时更加明白,实现梦想需要付出怎样的代价。
这么多年来,他和初蘅之间说过的话已经数不清有多少了。
可时至今日,季褚依然记得,当年季正诚要求他考上国防大学、他以为这几乎是天方夜谭时,那个眸光清冷的女孩对他说过的话。
如果他想要实现梦想的话,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无论他喜欢不喜欢,很多事情都是他必须要做的。
当年的季褚为了考上国防大学,需要咬着牙努力学习。
而如今的季褚,为了保持良好的身体素质、让自己的身体指标时刻处在最佳状态,从来不碰烟酒,规律作息早睡早起——这样的付出他早已习惯,不再需要咬着牙了。
每每回想起当年的初蘅,季褚便忍不住微笑。
当年她明明才十五岁,心智怎么会那么成熟?
而自己那个时候又怎么会幼稚得惹人发笑。
宋引喝了好几罐啤酒之后,便生出了困意。
季褚夺走他手中的啤酒罐,“快睡吧你。”
宋引哼哼唧唧的:“我真的好可怜……从小到大都没人疼没人爱,呜……”
季褚将这傻子给拖到了床上去,将他的外套和裤子都给脱了,又给他盖上被子。
等做完这一切,季褚出了宋引的房间,往走廊的另一头走去。
这些年来,初蘅和宋老爷子的关系也逐渐缓和,每个月也有几天会回家住。
季褚一路走到初蘅的卧室房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门后传来一阵轻轻的脚步声。
“蘅蘅。”季褚靠在门板上,轻声开口,“我想过了,等过了今年,我可以申请调到保定的空军团。”
他若是能调动到保定去,两人虽然还是异地,但他每个月起码能回来一次了。
房间里的人不说话,于是季褚便继续说了下去:
“这几年我在部队里不买东西,也没怎么花过钱,工资奖金津贴什么的都打到工资卡里,一直放在我妈那儿保管。”
季褚刚开始拿工资那会儿,颇为自得,觉得自己也是个能正经赚钱的男子汉了。
他将工资卡交给褚晓,那时季正诚就打趣道,让他最好一步到位,直接把工资卡交给初蘅,也省得褚晓受累替他保管。
但当时褚晓一本正经地反驳了老公的这个想法。
“所以说你们男人真的很蠢。他现在就把工资卡交给蘅蘅了,那将来结婚的时候要交什么?还能有进步空间吗?”
再一看蠢儿子还是一副驴头驴脑的模样,褚晓就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听懂了没有啊?!等你要结婚了,再来我这儿要回工资卡,而且还得是你千辛万苦要回去的,这样才能在蘅蘅面前卖好,知道了吗?!”
此刻回忆起亲妈的这番高论,季褚深以为然。
于是下一秒,他便清了清嗓子,又对着房间里面的人道:
“蘅蘅,工资卡之前一直是我妈拿着,这会儿突然问她要,她肯定会有些不舒服。你给我一星期——哦不,你给我三天时间,我找个机会把工资卡要回来。”
门后的人终于说话了。
初蘅一副似笑非笑的语气,“那晓晓要是不愿意呢?”
季褚等的就是这句话。
他立刻发挥了起来:“她肯定会很生气,但没办法……我的工资卡肯定是要交给你的。”
季褚觉得这番回答既展现了要回工资卡的客观难度,又体现了自己要回工资卡的主观决心,十分完美。
只是下一秒,初蘅便冷声道:“这话又是晓晓教你说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