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锦衣卫们押送着管凌北回镇抚司的诏狱,一路上五城兵马司的沿途护送, 两边也有许多百姓指指点点地看热闹。
倒也平安无事。
直到来至镇抚司门口, 锦衣卫们见到了自家地盘,总算松了口气。
然而就在这松懈的一瞬间,突然生出变故。
翻云覆雨, 乾坤颠倒, 也不过只是瞬息之间的事。
且说张制锦之前急急地离开了张府, 不是为了别的, 却是为了靖安侯。
本来靖安侯该跟在自己身后,不至于相隔太远,就算有兵马司巡查……也未必耽搁到这地步。
想到靖安侯那性子,又想到今日这般混乱的场面,以及关于管凌北的“同党”,张制锦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离开张府之后, 策马奔出街头, 果然不见靖安侯的影子。
张制锦忙沿路返回, 路上虽有巡查的士兵, 但都认得是他, 于是非但不阻拦,反而纷纷让路。
眼见到了镇抚司的路口, 却见街口上的兵马加倍, 把所有围观的百姓们都拦在外头, 竟然是不许往前一步了。
张制锦人在马上, 匆匆环顾周遭, 心中惶恐微乱。
此刻一名兵马司的小统领发现是他,忙来请安。
张制锦翻身下地:“前头怎么样了?”
小统领说道:“张大人,前头不能过去了,之前镇抚司拿下的那贼寇有同党来营救,彼此正在厮杀呢,我们负责在这里戒严,免得闲人误入。”
张制锦喉头一动,又问道:“你们……”
他略一迟疑,终于道:“你们可看见靖安侯了?”
那小统领愣怔:“老侯爷吗?卑职等并未见到。”
张制锦皱眉:“我要过去看看,劳烦你放行。”
小统领自然不敢阻拦,只是叮嘱:“大人且务必要小心才好。”
张制锦正要穿过关卡的时候,耳畔却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锦哥儿!”
张制锦猛地回头。
在他身后数步之遥,靖安侯俨然好端端地站在那里,惊喜交加地问:“你怎么也来了?”
张制锦见他全须全尾的在自己眼前,那原本狂跳的心才平静下来,只是一时不知脸上该是何表情。
靖安侯却道:“你把儿媳妇送回去了?你不看着她,怎么又跑出来了?”
看着他若无其事的样子,张制锦的牙忍不住又痒了起来。
他正要冷冷地回上一句然后走开,人群却又发出了惊呼之声,然后突然动了起来,大家争相逃窜。
张制锦心头凛然,忙把靖安侯一拉,避开了四散逃开的人潮。
而就在这慌乱的时候,张制锦远远地望见镇抚司门口的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许多尸首,伤亡惨烈。
可最让张制锦震惊的却是眼前才发生的一幕。
靖安侯显然也看见了,他惊的脱口叫道:“是永宁侯!糟了!”
镇抚司门口,永宁侯裴宣身着飞鱼服的身影,此刻却如断线的纸鸢一般腾空而起,然后重重地往地上跌去。
那些利箭不知是从哪里射来的,如此诡谲,令人防不胜防。
裴宣身边的锦衣卫们虽然尽力警惕,但是那鬼魅一样的箭却仍是出无虚发。
眼看身边的人一个个倒下,裴宣的心也忍不住战栗起来。
在他前方,两名彪形大汉从屋顶上跳下地,手中握着砍刀,在囚车上用力劈落。
只劈了两下,便又退后,而在囚牢里的管凌北大喝一声,双臂一振,竟然挣脱了身上的枷锁,震开了牢笼。
管凌北猛地跃了出来,势不可挡。
双足落地,管凌北剩下的完好的左眼死死地盯着裴宣。
他的双手交握,骨骼发出渗人的响动,仿佛要将裴宣也这般擒在掌心,捏做粉碎。
大敌当前,裴宣拔刀出鞘。
他虽然一再谨慎,却到底低估了这域外之王的能力,而先前管凌北因为中了七宝的蒙汗药,功力只发挥了最多三四成,这也让裴宣有些大意了。
如今见恢复来的管凌北站在眼前,从他身上散发出强烈的血腥气,不知是他身上的鲜血,还是因为经年累月杀人无数,身上天生浸染的。
连裴宣都不禁觉着心头寒意滋生。
镇抚司内的锦衣卫想出外支援,但是屋顶上的弓箭手却像是狡猾的毒蛇,每一个试图出门的锦衣卫,都给利箭死死地钉在地上。
这些都是裴宣亲手带出来的,见状心中惊痛不已,不得不扬声喝止众人,不许他们再做徒劳的试探。
在管凌北纵身飞扑过来的时候,裴宣明明手中有刀,却竟然觉着自己就像是徒手的人,在跟一只猛兽比斗。
他的反应本来已经很快,却仍是不及管凌北野兽般的动作。
管凌北一掌拍出,正中了裴宣的胸口。
他虽然受伤,但这一掌带了他的怒气,竟有七八分功力。
裴宣觉着,仿佛有千钧的大锤向着自己胸前狠狠地砸落,当即眼前一黑,整个人给震的倒跌了出去。
幸而身后两名锦衣卫副手奋不顾身地冲上来扶着他,三个人一块儿跌在地上,也亏得他们这一拦,不然的话裴宣只怕有死无生。
裴宣胸口血气翻涌,一时竟爬不起身来,心头剧痛,好像心都在管凌北这一掌之中给震碎了。
那边儿管凌北狞笑着,迈步往裴宣跟前走来。
旁边一名锦衣卫飞身上前试图拦住,不必管凌北动手,他身旁的汉子已经闪身将锦衣卫挡下。
远处的兵马司众人见势不妙,挥刀冲上前,瞬间却又给屋顶的弓箭手射翻了五六人。
裴宣突然明白,管凌北这是故意的,他故意要这样……在所有人的眼前杀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