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制锦一怔之下, 忙掠向屋内。
才进门, 便见七宝坐在桌边儿,周承沐跟同春一左一右, 石琉却背对门口在她对面。
此时周承沐手足无措,挓挲着两只手“妹妹,你怎么了, 啊”想碰七宝又不敢的模样。
同春则举着帕子“石太医,姑娘这是怎么了”
原来七宝的鼻端赫然正流出赤红的鲜血, 而她兀自满面茫然对此一无所知。
在承沐跟同春的惊慌失措之中,七宝才有所觉般抬手在唇上抹了抹, 瞧见满手的血, 眼神一变。
就在这时张制锦冲了进来, 七宝蓦地抬眸,正好跟门口的张制锦目光相对。
四目相对的刹那, 她的眼神中流露出恍惚之色,但却没有先前的恐惧,惊慌以及躲闪等等。
张制锦心头略觉异样,正想上前一步,七宝双眼一闭,往后倒了出去。
虽然有承沐在侧,张制锦还是极快地走了过来, 亲自将七宝抱起。
他已经很久没有亲手抱过她了, 只是看着七宝的脸上似比昔日丰润了许多, 虽然是远远地偷偷看着, 却也在心酸之余又觉欣慰。
直到这会重新将她抱入怀中,才知道自己的内心竟是何等的想念她,就算是将人带到了床边上,却也舍不得将她放下,只索性顺势拥着坐在床头上。
同春顾不得,拿着帕子给七宝擦拭脸上的血。
承沐则问石琉到底如何。
石太医揣着手叹道“我说难办吧方才我在问话的时候,已经暗中探着七姑娘的脉了,只想着一有不妥就即刻停下来,没想到她的情形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难办,不过三公子跟九郎不必担心,之所以会突然流鼻血,是因为七姑娘过于紧张、脉动过快过烈所致,暂时不至于有其他的凶险。”
周承沐听到最后,才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张制锦见七宝靠在自己肩头,合着眸子昏迷不醒,便问“那现在呢”
石琉走上前又为七宝把了脉,说道“不碍事,但九郎你最好把她放下,让七姑娘平躺着较为有益。”
张制锦低头看看七宝,着实舍不得,但也生恐对她有碍,只好重又起身,将她小心翼翼地放平。
石琉从医囊里拿出一枚银针,在七宝身上各处穴道一一刺过。
张制锦本想守着七宝等她醒来,不料外间苗夫人匆匆进来,对他说道“锦哥儿,外头有宫内的公公来了,说是皇上的旨意,传你即刻进宫面圣。”
张制锦略一皱眉。承沐忙问“这时侯皇上急着召见九爷不知是为什么”
“不妨事,”张制锦淡淡道“你们自管好生照看着七宝就是了。我出宫后就过来。”
苗夫人忙道“承沐送送。”
于是周承沐忙陪着张制锦一块儿去了,剩下苗夫人便问情形,石太医也耐心跟她说了,又交代了一副药方子,让人速去抓药。
且说张制锦出了国公府,随着那太监进宫面圣。
养心殿中,皇帝才服了药,见了他便道“爱卿从哪里来”
张制锦道“回皇上,臣从国公府而来。”
皇帝微微一笑“今日爱卿在祥隆街头登高一呼的风姿,真真无人能及啊。为一人便想要葬送那千里江山图的魄力,也是叫人赞服的。”
张制锦当然听出皇帝话语底下的揶揄冷意,早跪倒在地“是臣一时妄为了。请皇上宽恕。”
皇帝道“你是真心悔过,还是应景而已照朕看来,你只是有口无心。”
张制锦垂头不语。
皇帝皱皱眉,倾身望着他“那个周七宝,对你来说当真有那么重要”
张制锦这才回答道“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既然是臣的结发之妻,自然当生死不离。”
皇帝虽然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但听到他字字说出来,仍是面露愕然之色。
半晌,皇帝冷笑起来“好个结发同枕席,黄泉共为友,你这样待她,可不知她是否这样待你。这周家的女子,恐怕没有你这样的心意若真个如你一般深情厚谊,淑妃也不至于暴病身亡了”
皇帝所提的,自然正是周淑妃因为不想跟皇帝“黄泉共为友”,所以才犯下那种谋逆大罪。
张制锦置若罔闻,只沉声道“皇上自然明白,人各相异。”
皇帝哼道“张爱卿,你本是前途无量,又何必这样目光短浅,周七宝自然是绝色,但纵然是再绝色的人物,也有色衰的一天,你不要给区区女色迷了心智,忘了男儿本该有的本色。”
“臣当然不会忘记。”张制锦回答。
“哦”
“臣自年少之时遨游四海天下,也见过不少绝色,自诩并非是沉湎女色之辈,臣对七宝”张制锦说到这里,心头突然一疼。
他是喜欢七宝,起初也许是惊于她的容貌,但是就如皇帝所说,再美的容颜也有残退的时候,对于多变的人心来说,甚至不等容颜残退,最初时候的欢爱之意却早就消减了。
可是直到如今,七宝却像是已经长在了他的心上,她不是什么可有可无的人,而是跟他同命共体的。
头顶上皇帝还在虎视眈眈,张制锦顿了顿“臣今日如此,也是因为早就算到石琉一定会现身,那千里江山图不过是个引子,也绝对不会有什么不测,且在石琉出现那一刻,臣已经命人将画好生收起秘密送到了礼部,转他们呈送宫内保存。”
正在此刻,外头果然有内侍来报“礼部尚书大人求见,说是要进献千里江山图给皇上。”
皇帝的目光阴晴不定,又过了半天才笑道“不愧是爱卿,算计的真是周全。”
张制锦俯首“微臣不敢。”
自此,石琉便留在了国公府内,朝夕探视照看七宝。
从那日流血晕厥后,七宝再度醒来,却喜没有别的症状,只不过石琉一时也不敢再跟她提张制锦了,只先给她服着药调养着。
有石琉在府内坐镇,张制锦也安心了许多,又因朝廷事务繁忙,当下只得竭力收心先料理政事。
这天,国公府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这来客并非别人,竟是永宁侯府的程弥弥,程弥弥并非一个人来的,她随身的奶娘还抱着襁褓中的奶娃娃。
苗夫人看着那孩子白胖可爱,着实喜欢,亲自抱了过去看了半晌。
程弥弥笑容谦和温良,因欠身对苗夫人道“妾听我们侯爷说,七姑娘的身子有些不好,当初妾蒙难的时候多亏了七姑娘仗义相救所以特意带了这孩子过来探望。还请夫人允准。”
苗夫人见人家一片好意,又是永宁侯府的人,哪里有不从之理,只说道“这当然使得,只不过七宝病的古怪倘若有些言差语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