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瑟瑟三个字,是京中人人皆知的名字。
不单单是因为她是最有名的先生, 还因为她传奇的人生。
从一个逃难的小女娃, 到一个商人的妾室, 最后成为了天下学子的老师,还揭发出了数十年来最大的一桩惨案。
孙卯被判了凌迟, 行刑当天, 近万的百姓自发列队两侧,朝囚车里的孙卯蜜儿砸石头,吐口水, 最后围观了他被行刑的全过程。
这其中, 崔门县的县令赶到, 亲手剜下孙卯的一块肉, 跪在地上响起自己惨死的女儿痛哭流涕。
这几乎是震惊了全天下的案子,就连皇帝都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他最在意的, 却是瑟瑟在府衙上,给昌平长公主留了点面子, 没有让皇室的人当众出丑。
以德报怨, 此女品行几乎可以看得出来,难怪能够在经历了那么些过去后,还能坚持自己, 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皇帝对瑟瑟的兴趣越来越浓了,趁着叶无咎侍奉的时候, 提了一嘴。
“陛下怕是要稍微等一等, 家母在看日子, 等婚事过后,微臣携内子前来为陛下请安。”
“好,那朕就等着了。”
叶无咎却笑不出来。
他下了值,神情还有些凝重。
叶家也如此。
叶阁老且不提,叶老夫人却愁眉不展,抱着一本黄历,一边看一边叹息。
瑟瑟哪里都好,单纯能够让叶无咎起了娶妻的心思,就是小儿媳最佳人选了,可是偏偏,她给别人做过妾。
叶老夫人多少有些别扭,就算令叶府上下帮着瑟瑟造势,保护着柳家院子,以往对瑟瑟的真诚关爱却稍微少了一些。
她心里转不过来。
“无咎啊……”
夜里点着灯,叶老夫人的视力渐渐弱了,拍着叶无咎的手,嘴唇动了动。
“为娘有话给你说。”
“娘,您说。”
叶无咎好似没有发现叶老夫人的吞吞吐吐,扶着叶老夫人坐下,静静候着。
“……为娘真喜欢瑟瑟这孩子,你也知道的,她年纪小小,一个人怪惹人疼的,为娘看见她啊,总是不自觉想要多照顾一些。”
叶老夫人的话一说出口,叶无咎心里有些发冷。
他大约明白了叶老夫人的话的意思。
“所以为娘寻思着,不若收了瑟瑟做干女儿,以后我们依旧做一家人,你看,如何?”
叶老夫人怕惹叶无咎不快,小心翼翼提出。
叶无咎沉默了会儿。
“娘,她的事情,我知道。”
他慢吞吞说道:“早在她没有入京,还在州府的时候,我就知道了。”
叶老夫人一愣:“你说什么?你知道?瑟瑟告诉你的?哎呦,这丫头,这种事情怎么也不瞒着你点!傻孩子!”
她倒是替瑟瑟急了。
“不是。”
叶无咎想了想,决定给叶老夫人说实话。
“我在州府时,曾偶遇过她。那时候的她应该是刚刚跑出来,一个人……后来我得知她给妤儿娸儿讲课,就顺手查了查,她的事情,我在那个时候就全部知道了。”
叶老夫人:“所以你是明知道她的过去,还,还……”
“一往情深。”
叶无咎自己乐呵呵把后面的字补上了。
叶老夫人说不出话来。
“既然这样,那你自己看着办吧,只一点我要给你说明,如果她是你的妻子,那么你以后的内宅交道打不起来。京城的这些子夫人们,怕是对瑟瑟心有芥蒂。”
叶无咎奇怪:“娶妻的是我,她们有芥蒂又如何。”
叶老夫人说不过他了,叹息:“行吧,你高兴就好,为娘继续看日子。”
叶家这边看着日子,瑟瑟这边迎来了一个客人,也或者不算是客人,毕竟是没有任何征兆,连个招呼也没有打,横冲直撞来的。
瑟瑟还在院子里晒花草枝,那位四十多岁的妇人紧绷着脸,目光如炬。
“你就是柳瑟瑟?”
瑟瑟扫了她一眼。
“夫人哪位?”
那妇人挑剔地打量过柳家院子,在看见这里还住着的几个学生出来后,眼神满是鄙夷。
“你本就不是什么良家女子,出来抛头露面也就罢了,怎么还敢和男人同住一院?还要不要脸了!”
学生们早就因为孙卯的事情,憋了一肚子火没地吵架,一看这个妇人上门来吵,撸起袖子就冲过来。
“这位夫人不知是谁家的,闯进我们柳家学馆还敢骂我们老师?你是不是眼瞎心盲,病入膏肓了才这么大火气?”
瑟瑟忍俊不禁。
她眉眼弯弯,十分的温柔。
她的过去曝光后,学生们生怕勾起她的伤心事,在她面前小心翼翼,有着天大的火气,也一直憋着。
没想到,这个妇人倒是撞到了他们手里。
“无礼小辈!你们是柳瑟瑟的学生,是晚辈,我是柳瑟瑟的长辈,你们怎么可以对我如此无礼!”
那妇人怒急。
学生们立即谨言,齐刷刷扭头去看瑟瑟。
瑟瑟无辜摇头:“并不认识。”
“呸!你居然不认得我?!”那妇人上前来抓着瑟瑟的手,把她的花枝打翻在地,没看见瑟瑟骤然皱起的眉头,抬着下巴,“我是无咎的亲舅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