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五一个乡野出生的小子,就算考中了功名,他也是一穷二白没有家底,唯一一个能拿出来用的,就是他老娘,邓老婆子。
邓席氏年不过十六,在家中养的娇滴滴的。她闺中时,出门何是不是前呼后拥,跟着一大堆丫鬟小厮。
嫁给邓五这两个多月,邓席氏也渐渐发现了出嫁后和家中的不同。
邓家很穷,娘俩儿统共攒下来的几两银子,干什么都不够。
当初成亲的时候,邓五是靠着一副画作,当做聘礼的。
席侍郎当时脸都黑了,可邓席氏肚子里揣着孩子,不嫁不行,只能强忍着不快,夸了夸邓五的画作厉害,夸他清雅,忍着气陪嫁了不少金银珠宝,生怕女儿在邓家吃了亏。
在邓家,院子是邓席氏买的,下人是邓席氏养的,一应开销,都是吃着邓席氏的嫁妆,邓五也好,邓老婆子也罢,对这一点心知肚明,自然把邓席氏捧得高高的。
花了些钱,可夫婿和婆婆都是好相处的,干什么第一个想的都是她,邓席氏在这一点上,还算舒心。
可最近邓五开始明里暗里说,自己作为一家之主,也该为家里的花销担负才是。可他一个国子监小小的从七品文官,年俸养他们一家三口都不够,如何养家,养孩子。
邓五撺掇着邓席氏回娘家,给席侍郎提一提,想法子把他的官职升一升。
邓席氏不太想这么做。
在过去闺中,她是知道的,嫁出去的女儿回娘家替丈夫要好处,那都是被人耻笑的。
她在夫家过得体体面面的,如何能回娘家去丢这个脸。
她一推辞,邓五就不太高兴了。
可邓五知道不能得罪邓席氏。邓席氏才是这个家出钱的人,把邓席氏要是得罪了,他们娘俩又得喝西北风。
为此,邓五只能绞尽脑汁讨邓席氏的欢心,每逢休沐带她出来玩耍,让邓席氏在闺中旧友面前能扬眉吐气。
夫婿官职低如何,家中穷又如何,她在夫家受宠不受气,日子过得顺心。
和旧友见面时,邓席氏圆了一圈的脸蛋红润有光,比起过去多了不少的底气,让那几个加入高门,却郁郁不得志的旧友们绞紧了帕子,隐隐羡慕起来邓席氏。
在闺中旧友面前得了面子,邓席氏的确开心了不少,再次面对邓五提出的这一点,她开始认真思考。
丈夫对她好,大家羡慕是羡慕,可是如果丈夫官职一直这么低,她如何能更进一步?
说到底,她已经出嫁了,以后靠的是邓家,邓五的上进对她来说才是真的有用。
一时间,邓席氏开始寻思着什么时候回一趟娘家了。
再怎么说,她如今身怀六甲,娘家爹娘总该心疼她几分的。
瑟瑟眯着眼眺望时,正好看见了邓席氏和邓五。
邓五穿的人模狗样,比起过去,体面了不少。他端着一脸笑,正全神贯注看着邓席氏。
邓席氏比起上回瑟瑟见到时,要圆润了些。
没有烦心事,家中和顺,还怀着孩子,能不心宽体胖么。
瑟瑟看见那一艘小船也是朝着湖心亭靠近,眸中一动。
“贺公子。”
瑟瑟声音轻轻地。
“我看见他了。”
贺牵风被铁首领推着上前来,停在瑟瑟的背后。
女子纤弱的背影在湖风的肆虐下显得摇摇欲坠,她声音有些茫然。
“娘子,”贺牵风心中不忍,“他们不是什么好人,等我帮你……”
“贺公子,我想吹吹风。”
瑟瑟打断了贺牵风的话:“去那边的亭子歇一歇吧。”
贺牵风自然不会拒绝瑟瑟的要求,画舫朝着湖心亭而去。
瑟瑟没有说话,甚至转身从甲板离开,回到舱中。
贺牵风还在甲板上,他垂着眸看清画舫侧那艘几乎和他们方向一致的小船上,那一家三口笑得亲亲热热,摇浆的小厮和温顺的丫鬟,小船上所有的人,都是带着轻松的笑脸。
这一切,都是掠夺的瑟瑟的。
贺牵风看了会儿,眼底冰凉。
他微微抬手,指尖一勾。
瑟瑟回到舱内刚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抱着茶杯侧坐在无人的舱内舒舒服服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怎么地,画舫微微晃了晃。
画舫像是碰到了什么,一声闷响过后,传来了几声惊恐的叫声,伴随着几道落水的扑通声。
瑟瑟捧着茶杯侧耳听了个仔细,而后眉眼弯弯,噗嗤笑出了声。
“果真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