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满道:“我只是开个玩笑……”
可没想到,旁边李谱眼中忽然放出一片异彩,竟一拍手道:“妙啊!师姐这名起得妙啊!”
周满一愣:“妙?”
李谱站了起来,激动不已:“锅者,鼎也!分锅即是分鼎!古有诸侯逐鹿天下,列鼎而食;今有我等松林长聚,分锅吃肉!此名乍听大俗,实则大雅,有大气象!”
周满:“……”
更离谱的是,霍追听后,竟道:“你这么一解释,好像的确不错。周师妹乃我们参剑堂剑首,她既赐名,我觉得‘分锅社’极好!”
周满瞬间一脑门官司。
众人当即表示赞同,一拍脑袋定了下来:“那我们就叫‘分锅社’吧!”
周满欲言又止:“你们……”
可以这么随便的吗?
然而无人搭理她。
金不换幽幽叹一口气:“剑门学宫三百年美名,怕就要折在‘分锅社’这三个字上了。周满,你说你,造多大孽啊?”
泥菩萨已在一旁掩唇忍笑。
而其余人已经开始讨论起“分锅社”的社规,第一条就是:“谁要不在,我们就把锅分给谁。”
周满一听,人都麻了。
李谱甚至从自己的须弥戒里取出了一口锅,当即架在了火上,竟道:“分锅社,怎么能没有锅呢?这口百味锅可算派上用场了。只要我们把食材扔进去,此锅便可自动烹饪。我从南诏国带了点蘑菇来,还新鲜着呢,来来来,煮进锅里,一会儿大家一块儿喝蘑菇汤。”
他真的倒了一锅山泉水进去,又拿出些五颜六色的蘑菇来,投进锅中。
周满已经不想再看一眼,更不想多说半句。
只有那蘑菇汤煮好了端上来时,鲜香美味,的确不错。
所有人都分到一碗。
周光只喝了一口,便忍不住道:“竟比我们瀛洲的鱼汤都鲜!”
众所周知,瀛洲在海上,乃是一座大岛,周围环绕着无数的小岛,百姓皆以捕鱼为生,论鱼汤自是一绝。
李谱心里十分得意,但竟也保持了十分的谦逊:“也不能说就比你们那边的鱼汤鲜了,无非是山鲜和海鲜的区别。你以前都在瀛洲,不知道我们南诏国的蘑菇也是一绝,以后多出去走走便是。”
周光竟认真点头:“我既西来,自当走遍神州,方不负剑宗前辈传承。”
周满鱼汤刚喝一半,抬头看了他一眼。
霍追却是眼皮一跳:“你一说‘西来’两个字,真是吓我一跳。”
余秀英奇怪:“怎么就吓着你了?”
霍追看看他,又看看其他人:“你们不知道?”
众人都有些迷茫。
霍追便道:“最近修界都传遍了。白衣卿相,天人张仪,自瀛洲而来,一路向西,已经接连夺取了瀛洲、齐州、东夷三州的剑印。原本三州君侯丢了剑印,不敢声张。可此人前段时间到了中州神都,下帖约战不夜侯陆尝,要取中州剑印,陆君侯察觉不对,使人探问瀛、齐、夷三州,这才知晓原来三州剑印已失,皆落到此人之手。现在剑印尚在的仅有中州、凉州、蜀州,三州执掌剑印的势力现在都风声鹤唳,生怕什么时候就夺到自己头上来了,你们竟一点也没听说?”
众人听后,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李谱道:“三州剑印已失?这人是想干嘛?聚齐剑印,合六为一,重新一统天下?”
余秀英道:“怎么从未听过?修界以前有这一号人吗……”
周满却是忍不住恍惚了一下,竟因这一个名字,瞬间被拉回了前世玉皇顶封禅那一晚。
张仪分开琼枝,踏月而来,当真天人之姿。
那六州剑印放出来盘作大圆时,更是威势惊人,几乎覆盖整座玉皇顶……
天下之师,人们都这样称呼他。
可没有人知道他从哪里来,也没有人探出他实力有多高。
人们能知道的,不过是这位白衣修士初次现身在瀛洲,随后便一路西进,每到一州,便取一州剑印,却未杀一人,最终走遍六州,集齐了六州剑印。
就在所有人以为剑印已失,大乱将至时,此人却忽然向天下宣布——
他将择一明主辅佐。
而这位明主,便是神都王氏那位公子,王杀。
周满有些没想到:原来上一世,张仪这么早就出现了吗?
众人各有猜测议论,她却已出了神,一句都没再听进去。
王恕则微微皱了眉:“剑印乃是武皇当年分封各州时所铸,关系到六州气运,这位张仪先生若要取六州剑印,目的恐怕不纯。”
金不换忍不住摇头:“我就看不惯你们这些杞人忧天的,不才打到中州吗?听说不夜侯陆尝已是渡劫后期的修为,他要打不过,那这天底下只怕也没谁能挡住此人。今朝有酒今朝醉,来来来,喝酒先!拿着。”
他为这两人满上酒,一人递了一杯。
周满笑一声,接了过来。
王恕看着塞到自己手上的酒杯,却忽然一怔:“我酒量……”
金不换立刻道:“这可是我们‘分锅社’成立的大好日子,你作为‘分锅社’的一员,不该喝一杯吗?”
话说着,他悄悄拿胳膊捅了一下周满。
周满顿时心领神会:“是啊,来都来了,喝一点吧。酒量若是不好,你喝一口也行。要真醉了,我跟金不换抬你回去便是。”
两人都举起酒杯来看着他。
这一时,王恕忽然生出一种被两头狡诈狐狸盯着的感觉,他想了想,竟从袖中取出一丸浅绿色的丹药先行服下,然后才举杯与二人一碰,道:“不必麻烦,我先服一丸解酒药,不会醉的。”
金不换:“……”
周满:“……”
泥菩萨自己仰头喝了小半杯,放下手来,就见他二人呆滞地盯着自己,不由问:“怎么了?你们也要解酒药吗?”
金不换气得话都不会讲了:“你,你这个人……”
他一下站了起来,准备好好批判批判这种提前吃解酒药的行为,可没想,站起来的瞬间,身形竟晃了一晃。
周满瞥见,有些惊讶:“你喝醉了?”
她记得他也没喝几杯啊,怎么就站不稳了?
金不换眼前一下模糊起来,说话的声音也变了:“奇怪,怎么有这么多小人儿在跳舞,泥菩萨,你怎么把小人儿画到这儿来了,还比剑呢……”
王恕茫然:“我什么时候……”
话音未落,一股眩晕之意袭了上来。他手里那还盛着半盏酒的酒杯,“啪”一下掉到了地上。
周满一惊:“泥菩萨?”
她刚伸手将人扶住,忽然间眼前一花,竟真的看见了一堆小人儿凑在眼前跳舞,只跳得两圈,便让她晕乎起来。连不远处的篝火,都好似变了形状……
“我怎么有点晕?”
“我也好像不太对劲……”
“霍追,你脑袋怎么长得跟树一样?”
……
李谱刚为大家分完蘑菇汤,现在才蹲在那口百味锅旁,准备给自己盛上一碗,听见这些声音,回头一看,发现人都陆续倒了,先是一阵迷惑,接着往锅中一看,不由一声大叫:“糟了!”
金不换已经一头栽倒在地。
周满坐不稳了,艰难问:“谁,谁要害我……”
王恕看见地上那只剩下半碗的蘑菇汤,在失去意识前,只模糊念了一句:“南诏国的蘑菇……”
然而周满来不及听懂,也咕咚栽了下去。
至此,刚成立不到半个时辰的“分锅社”,几乎被全员放倒在地,只剩下一个李谱拿着汤勺,站在锅边,一脸慌张,不知所措。
次日一早,参剑堂前,剑夫子不敢相信地数了一遍又一遍,只问:“其他那么多人呢?”
堂前只立着陆仰尘、宋兰真、宋元夜、妙欢喜、常济五人。
闻得剑夫子此问,他们也十分茫然,下意识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剑夫子一下就想起了近日来其他夫子的遭遇,顿时大怒:“好啊,这帮王八犊子,连我的课都敢退了!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早晚有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