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我觉得吧……”
乔小玲拖着长腔,低头不紧不慢地玩弄着嫣红的指甲。
最近这段时间白英一直提防着她,她进不去农场自然也插不上手里头的事情,正想着要怎么打入农场呢,任会计就带着计划书主动来投奔她了。
刀子都递到她手上了,她不接的话是不是就有些不礼貌了?
要是答应跟任会计的合作既能收拾白英,又能小赚一笔给她攒嫁妆,这样之后她嫁给杨明武也能在家里有地位,可谓一举两得。
只是……
合作归合作,可也得有个主次之分。
虽然对任会计提议的合作很心动,乔小玲一开始却并未答应下来,装作并不如何感兴趣的样子。
任会计立马懂事地顺杆子往上爬,“乔小姐,是方案还有哪里不妥嘛?您尽管说,我保证按照乔小姐您的意思调整!”
“农场这边的事情我相信任会计你能处理好,只是吧,”乔小玲故作叹息道:“你也知道,这生意是白英最开始做的,部队那边已经认定她了。就算我帮你跟部队那边牵线搭桥,可你比起白英来,又有什么优势非得让部队舍近求远呢?”
任会计一听这话就明白了,合着这是让他让利呢!
他虽然不情愿,但想想也觉得乔小玲这话确实没错,白英跟部队的合作持续到现在,一直没出什么幺蛾子,也抓不到她的错处挑刺。
部队那边好端端的话也不可能换供应方,除非……
任会计只得强忍心疼道:“哈哈,还是乔小姐考虑得周到,要是咱跟白英同等价位的情况下,确实没什么优势……要不这样吧,白英供应部队的海鲜价格是12一斤,那咱就1元一斤!”
“嗯,听上去好像有那么点儿意思了,就是感觉还差点儿什么。”
乔小玲说话的同时,整理了下自己那身崭新的洋装,一副意有所指的样子。
任会计立马秒懂,“肯定不能让乔小姐帮忙白跑腿,收益咱们就五五分成怎样!”
“这个嘛……”乔小玲摆出一副难为情的样子:“这一声不响的突然要换供应方,就算我大哥是部队的连长,也得欠不少人情,这欠债易还,人情可就难还了。”
任会计在心里一个劲儿地痛骂起了乔小玲。
这个表子!不就是傍上个军官,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居然在他面前摆开谱儿了!
心里虽然恨不得往乔小玲脸上吐唾沫,任会计脸上却在堆笑,一个劲儿地附和道:“是是是,乔小姐教训的是,你看我这猪脑子怎么连这个都忘了?维持人情世故的免不了要应酬,怎么能都让乔小姐出!要是乔小姐接受的话,那款子一入手乔小姐您就先拿五成,成本就从剩下的五成里出!”
这是他能让出来的最大额度了。
剩下的那五成也不是他的纯收入,因为其中还有一部分要交给农场的,以及他拉丁振国入伙的钱。
这么一瓜分完,到他手里基本剩不下多少了,甚至到最后可能还不如白英从农场那里分到的两成收入多……
就算是这样也值!
有道是不蒸馒头争口气,张芳不是不相信他能谈成生意吗?他今天还非就要张芳刮目相看不行!
“那行,你今天就着手备货,明天中午部队上的人就会来拉货。”
乔小玲轻飘飘地说道。
刚才她说得那么为难,其实对她来说再简单不过,也就是回去跟杨明武吹个枕边风的事儿。
随着她借杨明武的光崭露头角,这些日子可有不少人上门想要托她办事,这一二来去的,她也就学会了跟人交际应酬。
她只是在白英面前才很难维持定力,在别人面前嘛……肯定是能多占便宜,就不会少占便宜!
任会计一时间也有些摸不准乔小玲的能耐有多大,他搓了搓裤子,犹豫着问道:“那个……乔小姐,我要不要先跟厂里说,让白英今天开始就别收海鲜了?”
“为什么要说呢?”乔小玲似笑非笑地扫了任会计一眼,“不管白英明天准备没准备好货,反正明天部队来人只会要咱们的货。”
闻言,任会计眼睛一亮,乐得直拍大腿,“高啊!还是乔小姐您高!”
这么一搞,他不光能抢了白英的生意打脸她,甚至因为提前囤了那么多货,白英最后很可能不光卖不出去,更可能把之前赚的钱都一股脑地赔进去!
简直再过瘾不过了!
乔小玲跟白英敌对的任会计和丁振国在这一刻不谋而合,就此在农场里布下了一条牵制白英的链子……
另一边。
顾长空徒步来到了公社的革委会。
革委会是这个年代特有的产物,上到省城和县城、下到公社和大队,都设有革委会。内部分别有革命干部代表、军队方面的代表、以及革命群众组成的三结合体制。
站在走廊里,看着排列起来的办公室、组织部、宣传部、监察委员会……顾长空揣着手里的信,一时间不知道去哪个部门好。
还是一旁的办事员主动搭腔,“哎,你来干嘛的?”
“同志你好,”顾长空赶紧上前问道:“革委会主任在吗?我找他有重要的事情。”
闻言,办事员上上下下打量了顾长空一番,见他穿着普通,便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主任整天忙着开会,哪有闲工夫接待你?”
顾长空身为大院子弟出身还是头一次碰上这种拜高踩低的事儿,他眼角下压,竭力压下内心的火气,“可我找主任有十万火急的大事,事关咱们整个公社的声誉。”
办事员并不买账,“哪个来找主任的人不是这么说的?你就不能想点儿新词。”
……这年头说实话都没人信了吗?
顾长空深吸一口气,尽量好脾气地递出手里的信,道:“同志,那我这封信件可以托你转交给主任吗?”
“我哪有那闲工夫?”办事员下巴微扬,示意顾长空看向角落里一个略显陈旧的木箱子,“把信塞那里就行,里头都是给主任的信,主任有时间就会看的。”
“那主任什么时候有时间看?”
“这个不好说,反正信箱每个月的月底都会清理一次。”
顾长空:“……”
很想掉头就走,但是一想到白英还等着他拉入正轨,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将信件通过木箱上方开的口子塞进去。
只是,还没等他把手里的信件完全塞进去,就有好几封信件顺着他的动作‘流’了出来,可见里头的信已经是满得不能再满了。
顾长空强忍着把木箱一脚踢爆的冲动,废了好一通功夫才终于把信塞进木箱里。
完事离开后,他几乎不抱期望了。
先不提革委会主任会不会看信的事儿,就算是真的会看,箱子里这么多信,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看到他塞进来的那一份儿。
顾长空用手头上仅有的钱和票子,打从供销社买了点儿点心,好好犒劳了自己一顿。
这些天,被祝潇潇的黑暗料理折磨的他是欲仙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