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别废话了,快点吧!”众士兵没好气地催促道。
叶绰三转身朝江边走了几步,招呼舢板上的青帮弟子抓紧卸货,另外又差遣几人回到江上,去把火轮上剩下几箱土货也搬运下来。
经历方才的动荡,弟兄们心知今晚肯定不会太平,因此干起活儿来格外卖命,手脚勤快,动作麻利。
众人在那边来来往往,搬运货箱,他便顺着江岸朝下游张望,搜寻荣庆瑞的身影,却始终一无所获。
“这小子到底跑哪去了……”叶绰三举起望远镜朝远处张望,暗自嘟囔道。
很快,第三辆卡车上也装满了土货。
一切照旧,方才的水贼并未再来骚扰,除了荣庆瑞迟迟未归以外,烟土押运的进程可谓有惊无险,相当顺畅。
可是,叶绰三心里却有些异样,狐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儿,于是便走到兵丁面前,笑呵呵地说:“艾长官,今晚的情况有点反常,等卡车都装满了,人齐了再走吧,我担心等下再出什么状况。”
“行行行,你们动作快点,比什么都强,赶紧的吧!”艾长官自顾自点了支烟。
便在这时,不远处黑漆漆的街区里,突然传来两声刺耳的枪响!
“砰——砰——”
枪声过后,紧接着便是一阵急促的警哨!
叶绰三和艾长官顿时心头一凛,连忙朝江水上游的方向张望过去。
却见茫茫夜色下,有个人影从远处的巷口拐角里走出来——是斧头帮的打手骆驼——随即是两个、三个、四个……
黑压压一大群,少说也有七八十号人,仿佛一片浓黑厚重的乌云,朝向滩头这边亦步亦趋,快速迫近。
待到距离滩头将近百余步时,那群人几乎同时将手背到腰间,轻轻一扥,亮青子——斧头帮!
“我操他娘的,还真有人敢来劫货?”艾长官拔出配枪,朝同袍弟兄大声喊道,“来人,把家伙事儿都拿出来!”
说罢,举手朝天,鸣枪示警!
二十来个驻沪士兵,加上水警营、缉私营和青帮弟子,立刻磨刀霍霍,齐声应战。
只有叶绰三还保有一丝理智,拎得清轻重缓急,急忙催促弟兄们抓紧装货,旋即快步来到军警近前,疾声劝道:“艾长官,他们这帮人是冲着土货来的,阿拉有卡车,没必要跟他们硬碰硬,抓紧把货运走才最重要。”
“放屁!”艾长官厉声骂道,“整个十里洋场,谁不知道三金公司的土货是护军使罩着的生意,明知道有我们在这押送,还敢过来动手,这是挑衅,光顾着运货,他们下次还敢过来,这仗必须得打!”
廉队长也跟着冷笑道:“册他娘的,这帮小赤佬,手里拎把破斧头也敢抢土货?”
叶绰三说:“这里现在还是法租界呢,万一把动静闹大了,公董局怪罪下来,连黄探长也兜不住,而且如果事情明了,舆论一旦掀起来,军警方面也没法收场啊!”
当年,“小八股党”就是动用了市井舆论,向英租界施压,从而在声势上压了沈杏山一头。
如今斧头帮又将同样的招数用在“小八股党”身上,叶绰三当然分得清利害关系。
土货就是土货!
即便是人尽皆知,即便是公开的秘密,也始终上不了台面。
帮三金公司押运土货的事情一旦闹大,总要牵出几只替罪羊来背黑锅,到时候谁来当?
艾长官和廉队长怔在原地,略一琢磨,便发觉此事吃力不讨好,于是连忙改换主意,冲手下招呼道:“先运土货,直接往城区里开,碰见路口就往华界里拐,快快快!”
军警兀自想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尽速运走土货,了却诸多麻烦。
可远处的斧头帮成员却不答应,他们虽以利斧为主要武器,但领头的骆驼等人,却也有几把仿造的勃朗宁,当即朝这边举起枪口,扣动扳机!
“砰!砰砰砰!”
“操他娘的!”艾长官破口大骂,连忙朝手下吩咐道,“你们几个掩护,其他人跟我上车,赶紧走,赶紧走!”
话音刚落,一颗子弹顿时“铛”的一声,将卡车的挡风玻璃击碎。
军警不甘示弱,火速开枪还击。
一时间,双方人群四散,枪声如同爆竹般噼里啪啦,在法租界外滩与十六铺码头交汇处乍响,宽阔的江面配合清场的街道,使得黄浦江畔如同天然的扩音器,将厮杀声一点点放大,传遍整个十里洋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