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此言,佟三儿慌忙摆了摆手,却说:“别多想,我可没胆子跟东家抢生意,这两把花机关,是我朋友送的。前几年,胶东湾打仗,小鬼子把德国佬撵走以后,导致有些装备流落民间,辽南和鲁省来往密切,我就跟着淘了两把防身。”
“这东西能带上船么?”老牛拿起花机关,掂量两下,闷声问道。
“能,明天上午那艘火轮,是咱辽南商埠局的货船,船长是咱本地人,你就算借他俩胆儿,他也不敢刁难你们。”佟三儿随口回道。
“那等到了沪上呢?”赵国砚仍然有些顾虑。
佟三儿宽慰道:“嗐,这年头儿,他们那些跑船的,哪个不顺道带点儿私货?多少都有门道过关,放心吧!”
赵国砚等人互相看了看。
这花机关的火力尽管豪横,但动静也大,利弊得失,还得分情况掂量着用。
可一想到毕竟是要去青帮的地界儿,家什利器自然越多越好,于是几人便也不再推辞,谢过好意,如数收下。
佟三儿兀自感慨道:“当年,要不是东家出手庇护,我这点势力,早就因为宗社党的关系被一锅端了。现在江家有麻烦,我理应回个来往,就算不出人,也得出把力。”
说着,他忽然伸手入怀,摸索了片刻,随即掏出两张折好的纸。
赵国砚便又有些好奇。
只见佟三儿将两张纸放在桌面上,展开一看:
一张是沪上的两界地图,上面星星点点,批红标注;另一张则是罗列着十几家沪上商号的名单。
看样子,应该是头两天就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咱这辽南港口,虽然比不上十里洋场,但好歹也是关外的水陆门户,跟沪上也有不少商船往来。”
佟三儿一手指着地图,一手指着名单:“这几家商号,跟咱关外有贸易,他们的货,都得经过我的人手,虽然不一定用得上,但如果东家有需要,那就随时给我来个消息。”
虽然未必管用,但至少多了个与人制衡的门路。
赵国砚认真看了几眼,随后点点头,便将两张纸重新折好,揣进怀里。
“三爷,辛苦!”
“拉倒拉倒,别埋汰人了。”
几人朗声笑了片刻,都是多年的交情,再客套下去,反倒显得假了。
接着,便将金鸡勾大镜面儿、花机关、以及若干瓤子弹药悉数清点码好,预备明日动身提用。
待到忙完以后,佟三儿又语重心长地说:“老赵,沪上离咱这十万八千里,哥几个二十来号人,就算再能打,也没法跟他们一直耗下去,还是尽快速战速决吧。”
赵国砚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却说:“我是江家的人,凡事全听东家的安排。至于到了沪上以后,要怎么打,打多久,打出个什么结果,这些用不着我来操心。”
“好,那到时候,我在这边摆好庆功酒,恭迎哥几个早日回来。”
“那就先多谢三爷破费了!”
几人互相拱手抱拳。
说话间,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喧闹。
听见动静,赵国砚等人猜到是弟兄们回来了,于是便离开西厢房空屋。
循着声音,穿过月门,来到前院驻足一看,却见一团团黑影正在房檐下晃动。
二十几个弟兄喝得五迷三道,酩酊大醉,正彼此勾肩搭背,踉踉跄跄地拥进院子里嬉笑怒骂,相互调侃,声音极其嘈杂。
时下皎月当空,灯影微茫,众人在深宅大院里左摇右晃,亦如炭火余烬,时隐时现。
不仅仅是连旗的胡匪格外放纵,就连江家的“响子”,也同样尽显醉态。
江家新规早已命令规定,“响子”在外办差,一律不许饮酒。
这般情形,若是放在平常,赵国砚恐怕当场就要大发雷霆,厉声训斥。
今晚却没有。
临行之前,当家大嫂胡小妍便有言在先,众弟兄抵达沪上之前,可以在今晚破例一次。
于是,赵国砚也没再苛责,当下只是立在前庭当中,面朝影壁,目光横过,环视在场众人,想说点儿什么,给大伙儿提提精神头,但见弟兄们借着酒劲儿放浪形骸的架势,犹疑了片刻,到底什么也没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