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俞清月便带上了身旁的账本,步履从容地出了玉萝轩。
正堂之中,俞鸿志官袍未褪,颇有官威地坐在主位上,朱姨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正姿态婀娜地坐在一旁,笑容满面地为他添茶。
这是俞清月重生归来,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眼前的幅画面看似寻常,却深深刺痛了俞清月的眼。
上一世,父亲也是这样与朱姨娘日日相伴,任母亲黯然神伤。
在俞清月三岁之前,父亲刚入仕不久,借着母亲家族的势力,正是意气风发,官运亨通之时,两人的感情也算琴瑟和鸣。
那时候的俞清月,正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父亲下值回来后,第一件事便是来看她,偶尔还会带些好吃的回来,是以小小的俞清月,总喜欢和母亲一起坐在院子里的花架下,一起等待父亲归来。
只可惜,在父亲青云直上后,这一切就变了。
父亲对母亲再也没有从前那般耐心,他变得越来越忙,甚至有时彻夜不归,母亲时常在哄睡了俞清月之后,一个人坐在床前默默流泪。
没过多久,父亲便迎了朱姨娘进门,而成婚之时,朱姨娘便已经身怀六甲了。
朱姨娘恃宠而骄,为了得到正室之位,再三加害她们母女,但柳氏的身子也渐渐垮了,她担心自己的身子熬不了多久了,便也不敢与朱姨娘硬碰硬,只能苦口婆心的叮嘱女儿——“阿月,你要好好念书,认真学女红,莫要惹你父亲生气,莫要忤逆他……”
“只要你乖顺听话,你父亲便不会亏待你。”
“女子最要紧的便是贤良淑德,待你长大了,嫁个好夫君,好好侍奉公婆,便能一世安稳……”
“乖顺”二字,总被母亲挂在嘴边,也成了俞清月成长中的信条,可等她真的长大成人后才发现,最乖顺听话的人,往往最容易被牺牲。
父亲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要将她献给权倾朝野的武元侯府,俞清月百般不愿,可因母亲的性命被捏在父亲手中,便只能依照父亲的安排,嫁给了武元侯世子。
而武元侯世子是个十足的混账,不但游手好闲,性子也阴晴不定,对俞清月动辄打骂,婆母也对俞清月百般刁难,日子过得举步维艰。
此时此刻,俞清月看到俞鸿志,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心中早已没了孺慕之情。
“小姐?”红蕊低声提醒下,俞清月回过神来,她深吸一口气,迈入堂中。
俞鸿志见来的是俞清月,便没好气地开口:“怎么是你?你母亲呢?”
俞清月按照规矩,对俞鸿志行了一礼,道:“母亲身子不适,仍在昏睡,父亲若有什么事,不妨问女儿吧。”
俞鸿志抬起眸子,看了俞清月一眼,她平时见了自己,是连大气也不敢出的,今日能这般利索地应答,倒是让人有些意外。
俞鸿志声音里是浓浓的不愉,道:“库房里的人参莫名少了一匣,出了库却没有登记入册,你母亲是怎么管的账?”
说罢,他将账册重重拍在桌上,这响声让在场之人为之一颤。
红蕊见俞鸿志面色不佳,连忙上前两步,解释道:“老爷,夫人这两日都在病中,还未彻底清醒,这账册可否等夫人……”
俞鸿志皱了下眉,朱姨娘适时道:“姐姐虽然病了,可府中的事情却等不得呀。”
“可是……”红蕊还待再说,却被俞清月抬手制止了。
红蕊不解地看向俞清月,但俞清月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前世的俞清月性子太过软弱,所以遇事之时,红蕊和翠枝总是习惯性地替她说话,将她护在身后,可如今的她,却是不想再坐以待毙了。
俞清月无言地拿起那本账册翻了翻,问:“敢问父亲,这本账册是哪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