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
直到那廖大夫再次开口,俞清月才回过神来,她缓步上前,坐在了问诊的案前。
廖大夫问:“姑娘是哪里不适?”
俞清月轻声说:“病的并非是我,而是我母亲。”
接着,俞清月便简述了一遍柳氏的病情和治疗的状况。
廖大夫一一颔首,期间他也打量了俞清月一番,待俞清月说完,他才道:“我看姑娘你气质出众,谈吐不凡,应该是出身官宦或富贵之家,刚刚的争执你应该也听到了,我仁心医馆向来不接诊贵人,还望小姐另请高明吧。”
俞清月沉吟了片刻,问:“敢问廖大夫,同样是人,如何区分贵贱?”
廖大夫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穷人和穿金戴银,锦衣玉食的大富大贵之人,自然不同。”
俞清月不慌不忙道:“若一出身卑贱的穷人,通过自食其力,逐渐累积了财富,成为了富有之人,那他在廖大夫眼中,是贫贱之人,还是富贵之人?按照您的规矩,可否救治?”
廖大夫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富贵之人,富贵迷人眼,到了富贵圈,谁还愿意提起自己曾经的不堪往事?这样的贵人病了,老夫不会出手,也无需出手,自有名医为贵人诊治。”
俞清月继续问:“若这贵人,虽身处名利之中,却对穷人乐善好施,对贫民慷慨解囊,可他如今病入膏肓,遍寻名医无果,也无法得到您的救治么?”
“这……”廖大夫怔了怔,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掌柜。
那掌柜看着约莫三十多岁,从方才开始,便一直面无表情地听着堂中对话。
“廖大夫。”俞清月循循善诱地开口:“您心怀天下,以救世扶贫为己任,此乃高义,但若单单以地位和财富来判定病人该救或者不该救,是否有失偏颇?”
廖大夫神情复杂地看着俞清月,道:“小姐到底是何人?”
俞清月低声道:“我乃兵部侍郎之女,我母亲如今虽为侍郎夫人,却挂怀百姓,每年都设棚施粥,捐衣捐物。大夫救我母亲,难道不是救那些劳苦百姓?”
廖大夫怔住,他唇瓣翕动,却无话可说。
俞清月又道:“方才来的两位官爷,我虽不知详细身份,但从他们的衣着举止看来,当是军中之人?若论武力,他们要将您带走绝非难事,但他们依然以礼相待,就冲这一点,便说明他们并非目无法纪、仗势欺人之辈。”
“若我没记错的话,边疆战事才歇,如那两位官爷当真是来自军中,那他们所护之人,也可能是对战局至关重要的人。若当真如此,廖大夫救他,不就等于在救护边关百姓么?”
话音落下,邵威和邵武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步子,驻足回望。
俞清月目光沉静地看着廖大夫,一字字道:“所谓持悬壶济世之心,救黎民百姓于水火,以一人之力,能救几何?廖大夫初心为善,若能适当变通,不是可以救更多人么?”
廖大夫一时哑然,他下意识偏过头,看向身后的掌柜。
掌柜冲他轻轻点了点头,他才敛了敛神色,道:“小姐能说会道,老夫辩不过你,不若进内堂详谈罢。”
邵威听了这话,连忙快步走了过来,“廖大夫,那我们……”
廖大夫掀起眼皮,看了他们一眼,却没吭声。
俞清月眉眼微微一弯,说:“廖大夫妙手仁心,想必不会见死不救。”
廖大夫面色稍霁,这才道:“两位一同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