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他闭眼吁了口气,主动撒开了手。
“你回来了?”
他后知后觉道。
我心头沉了一沉,“嗯”了声,转头扭身去接水:“喝点水吗?”
他说好。
我把水取回来,他说想坐起来。我把床摇起来。
又是漫长又无边的沉默。
和他之间的事儿,家里不知情。我是单方面和他在短信和电话里沟通的。
明明今天我会回来,但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还要喝下农药。
“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我问。
他知不知道这样又要增添我的负担?急救费,洗胃费,各种钱大大小小加起来一大堆。
我心情本就复杂,一开口就有点儿收不住,看他不答更是站起身直接一通输出:“你是不是觉得以这样的方式就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把我困在身边?
还是说,你觉得当年是我害了你,所以你也见不得我在外面挣钱,想以这样的方式折磨我一辈子?
宋大志,你说话呀!
这样做到底对你有什么好处?我们饿死在家里吗?你想家里真到揭不开锅那一步?
你知不知道咱们已经沦落到你家里人都看不起的地步?这些年,你哥、你姐、你妹,他们有正眼瞧过你吗?”
他还是沉默,静看我。那眼神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情愫在里头。
我知道他对我是喜欢的。
这一点在仓库事发之前我就感受得到。那时候在工厂,他总看着我失神,会默默帮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儿,比如食堂占个位置、打好我喜欢吃的饭菜。有些菜是特定时间点供应的,想吃排队都不一定轮得到。
但我总有得吃。
我也让他别那么做。那会儿我根本看不上他,便不想接受他的付出。我总觉得他那么做我心里觉得亏欠。
要不是喜欢,又怎么可能会舍身救我?
只是后来的结局我和他都预测不到。这一走,就走到了现在这般田地。
我一通脾气发完逐渐缓了下来。
我思来想去又开始给他做思想工作:“我们现在这种日子其实一眼就没有盼头,难道你不觉得吗?
宋大志,我知道是你救了我。我也因此付出了难以挽回的代价。
可你该知道,这事儿我和你都是受害者,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我对不起你,我也认。
可事到如此,难道我们就没有权利追求更好的生活吗?
既然,你都那么想我,看不起我,觉得我跟人睡了才有钱帮你治病的。那现在我在外边挣钱,咱们长年见不上一面,就该考虑放过彼此一马。
我们都好好地过不好吗?你怕什么?怕我不负责,不供着你吗?我不会,我”
“你想去哪儿?和电话里那个男人在一起吗?”
于是好久不说话的人突然开口打断我的话。
我整个人狠狠僵住。
所谓“老实”,只是因为知道所处环境是踏实稳定的,和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一个道理。
当察觉地位不保,有危机时就伪装不起来了。
宋大志也为自己的利益露出了藏得深深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