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垣带着人自顾地往前头行去,走出几十步后,看见了那两辆别在一处的马车,认出其中一张是京城某伯府的座驾,它是朝城外去的;而另一张向京城方向走的,则很明显外地来的,马车上没有什么特殊的装饰,只在车身侧边挂着某个商行的徽记,但站在车边之人的服饰看起来又并非行商之人。
应该是外地来的官眷,租了某地商行的马车入京——之所以这么认为,是因为在车边焦急站着的几个人大多是女性,一个身穿锦衣,头戴幂笠,将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女子,那女子身周站着两个嬷嬷、两个婢女,将其团团围住,警惕地看着周遭。
陆微垣还注意到这张被别住了车轮的马车后头,跟着一张挂有同样徽记的马车,而后头那张马车车厢比前头的要小上不少,在车厢后头空出来的车斗处还驮着一堆箱笼杂物。
她带着人向前走了几步,站在路旁等待几家下人琢磨怎么分开两张马车的那两个嬷嬷顿时便将警惕的目光扫向了陆微垣,在发现她并非男子,而只是个穿了有点儿类似男装的骑马装女子之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又收回了视线不再看她,只默不作声,却极有默契地带着那幂笠少女又往旁边挪了挪。
面对这没由来的避让,陆微垣果断遗忘了堵路的马车,轻挑眉梢,颇有些得寸进尺地故意朝她们的方向走了几步,假作热情地说道:“小心,可别站进草地里去了,日头转暖,京郊的蛇虫鼠蚁可都出来活动了,你们若是一个不慎踩到出来晒太阳的蛇,叫蛇咬了一口的话就不好了。”
那幂笠少女转了一下脑袋往身后看,发现自己几人的确快要站到官道旁的草丛里去时,便下意识地想往前走,却被左右两个嬷嬷牢牢钳制住。
站在她身侧的嬷嬷们也是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在觉察到自家小姐的动作之后,只是本能地将她拉住,却不想这个动作反而让她家小姐踉跄了一下,险些将头上的幂笠给颠下来:“小姐小心!”
她们一个连忙扶着小姐,一个迅速出手帮少女按稳了头上的幂笠,待将人稳住之后,才有闲暇去搭陆微垣的话。
却也不是那位小姐出来说话,而是站在她左侧的那个老嬷嬷,老嬷嬷穿了身靛色的,几乎没有花纹的衣裳,裙摆长长的,盖住了脚面。
如今京中已经不流行这样的款式,而是青睐更加方便行动的裙衫,尤其是需要做活的下人,谋生的妇女们,裙脚大多都只到小腿的位置,更有放弃下裙,穿一条长裤,再系上一条围裙的,怎么方便行动怎么来。
而对于权贵家里的女儿们,在衣衫上的选择就更多了,今年最流行的打扮便是如陆微垣这样,一身改良过的胡服,或者简洁干练的骑马装,穿上一双到小腿肚子的皂靴或者鹿皮靴子,用绣满云霞的花腰带系出腰身来,再往腰带上挂玉佩香囊,缀一把小弯刀或是匕首,又或者马鞭和其他什么东西。
“多谢这位小姐提醒,只是这儿到底是荒郊野外的,又有颇多外男在场,我家小姐不便露面,若有慢待之处,还望这位小姐多多宽宥。”老嬷嬷嘴角紧紧绷着,脸上没有丝毫的软和样儿,瞧着竟然比御书房里最严厉的老师傅还要肃穆几分。
可她越是如此,陆微垣就越想故意撩拨几下。
毕竟如今在京城里,已经很少能见得到如此老古董的人家了。
正所谓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京中的权贵,尤其是那些最爱以族中重重规矩来彰显自家不凡的残破世家们,为了能讨上位者的喜爱,哪怕心里一百个不愿意,也不得不捏着鼻子,打破自己家中固守百年的老规矩,开始学着放松对家中女儿的束缚。